辛明亮這話,看似在批評戴裕彬,卻有好幾個人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在劉偉鴻的臉上掠過。能夠做到地級市的市委常委,能有誰是簡單的?辛明亮指桑罵槐,自然誰都聽得出來
劉偉鴻不動聲色。
辛明亮這個做派,倒是和他先前得到的一些消息吻合。說是辛明亮把持久安市人大常委會,政府直屬局委辦的一把手,有不合他心意的人事任命,市人大便不予通過。例如戴裕彬這樣的,便只能以副局長的身份,主持企業局的工作,不能轉正。當然,級別和實權是有的,但不能正式任命爲局長,總是充滿着不確定的變數,而且心裡頭也不是那麼舒服。
照情理分析,以辛明亮在久安市的威望,市委書記和市長俱皆唯馬首是瞻,他看誰不順眼,完全可以直接否決那個任命,沒必要再在人大的任命程序上噁心人。不過劉偉鴻仔細一想,似乎辛明亮這麼做也有他的道理。
王時恆和陸默固然是辛明亮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但如今畢竟是市委書記和市長,一些必要的權力還是要放出來的,必要的面子也要給。辛明亮過於霸道,大權獨攬,也不利於他和王時恆陸默等人搞好關係。辛明亮提拔他們上來,總也有個爲自己留後路的意思。如果將王時恆陸默壓得太狠,反倒會心生嫌隙,與初衷大爲相悖了。
利用人大的任命程序做個緩衝,也是好的。也不是說不通過你的任命,就是緩一緩,你小子若是識相,懂得規矩,過兩個月任命自然會通過。若是不識相,到時候將你的烏紗帽拿掉,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再說了,辛明亮就是這種喜歡攬權的性格,既然做了人大的主任,不弄點動靜出來,豈不是說明他辛明亮這個人大主任形同虛設?
從這個方面來說,亦是一種制衡王時恆與陸默的手段。
辛明亮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政治鬥爭的經驗積極豐富,似乎也頗有一些天分。他很明白不能把全部雞蛋裝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政治鬥爭也不能僅僅只依賴一種手段或者依賴某一個人的權威。辛明亮之所以在久安能夠以第二書記的身份一手遮天,在於他這麼多年來構築了一個完整的權力網絡。上面,他緊跟邵令紅的步伐,絕不放鬆,邵令紅對他是否信任,他當做政治上第一重要的事情的來對待。在久安,他大肆提拔培植黨羽,從上到下,結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關係網。再加上他善於使用手裡的權力,哪怕是再小再象徵意義上的權力,到他手裡俱皆能發揮到極致。
有了這種近乎本能的政治悟性,辛明亮一個初中肄業生能夠取得今天的成就,也就不足爲奇了。
不過劉偉鴻也不是那麼好激怒的。
辛明亮是老狐狸,劉偉鴻何嘗不是?
眼下辛明亮試圖以幾句指桑罵槐的話語就來激怒他,讓他做出不理智的舉動,那可真是小看劉書記了。劉偉鴻若就這麼點本事,林啓航又怎會將他派到久安來?
他聽着辛明亮的話語,觀察着其他的言行,慢慢在心中分析久安市常委班子的構成情況。無論辛明亮如何強勢,久安的班子,絕不可能鐵板一塊。以他劉書記在浩陽的威望,他都做不到市委班子政府班子鐵板一塊,不得不容忍不同聲音的存在。
眼下,久安市班子裡的不同聲音,就是劉偉鴻必須要去發現,然後必須要去爭取的。
接下來,其他常委也——提出了自己的議題,討論通過。
“劉書記,談談你們政法委的議題吧!”
終於輪到了劉偉鴻發言,王時恆望了過來,微笑着說道。
“好的。王書記,辛書記,陸市長,同志們,我今天要談的,只有一個議題,就是有關在市公堊安局成立巡邏警堊察大隊和1舊機動大隊的議呃……”
劉偉鴻略略挺直了身子,朗聲說道,拿起了面前的資料,將議題簡單彙報了一遍。所有上常委會討論的議題,事先都打成了書面的材料,人手一份,劉偉鴻只需扼要說明就是了。
辛明亮的眉頭蹩了起來,略有些不滿地瞥了王時恆一眼。
毫無疑問,這個議題是王時恆同意拿到常委會上來討論的。昨晚上,自己是個什麼態度,王時恆應該很清楚。
結果這個議題還是上了常委會,可見王時恆也不願意得罪劉偉鴻。這讓辛明亮略略有些警覺。別人不願意得罪劉偉鴻,還則罷了,辛明亮也不是那麼在意。畢竟在清楚劉偉鴻出身來歷的情況下,不是每個人都和他辛明亮一樣,底氣十足,敢於隨便去得罪這位“太堊子爺”的。
但王時恆不一樣。
王時恆畢乃是市委書記,身份地位,不是一般的常委能夠相提並論的。如果王時恆存了“兩邊討好”的心思,這個態度一定會影響到其他的許多人。大家都有樣學樣,烏龜王八脖子一縮,難道讓他辛明亮赤脖上陣,去和劉偉鴻對掐?
更重要的是,王時恆今天不願意得罪劉偉鴻,也就埋下了日後有可能與劉偉鴻靠攏的可能性。這對辛明亮的威脅太大了。實話說,辛明亮現在,主要是靠往日的威望在維持着他對王時恆、陸默等人的掌控。當然,還有一點是邵令紅依舊在臺上。省委黨羣副書記,在地廳級和副地廳級幹部的任用上,頗有話語權。但這個同樣不是那麼保險。邵令紅已經接近副省部級幹部任職的年齡上限,前任省委書記胡高山年滿六十五週歲沒幾個月便轉任閒職,可見中堊央對於高級幹部退下來的年齡界限執行得越來越嚴格。邵令紅一退,辛明亮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而且,就像他辛明亮不止一個親信手下那樣,邵令紅也不止他辛明亮一個信得過的手下。他能夠獲得邵令紅的信任,其他人一樣有可能獲得邵令紅的信任。
另外還有一點,亦是很致命的威脅……劉偉鴻背後站着李逸風。
李逸風是省長,權威絲毫不在邵令紅之下,只有更在邵令紅之上,如果李逸風在適當的時候露出招攬之意,不排除王時恆等人“另投明主”。
如果想要掐斷這條線,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王時恆陸默等人俱皆“一致對外”,和劉偉鴻劃清界線。一旦公開站到了劉偉鴻的對立面上,王時恆等人就只能跟着他辛明亮走下去了。
王時恆這種投機取巧,兩邊都不想得罪的做法,顯然不能被辛明亮接受。不過眼下,還僅僅只是露出這麼一點苗頭,倒也不必太過着急,且看看再說。必要的時候,再給他敲敲警鐘。
“對政法委提出來的這個議案,同志們有些什麼看法,都說說吧。”
待得劉偉鴻介紹完了議題,王時恆依舊微笑着說道,眼神似有意似無意地在彭宗明臉上停留了一下。
彭宗明卻似乎沒有察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這個老混蛋!”
王時恆暗暗在心裡腹誹了一句。昨晚上,彭宗明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在辛明亮面前大告其狀。到了會議上,卻屁都不放一個想要讓別人去給他頂缸。
打的好如意算盤!
只是彭宗明固然老奸巨猾,奈何他不是市委書記,主動權並不在他的手中。他想要讓王時恆出面去得罪劉偉鴻,王時恆豈能如他之願?
“彭書記,你是老政法了,請你談談你的看法吧,給同志們做個參考。”
見彭宗明絲毫不爲所動,王時恆也不再客氣,徑直就點了他的名。
劉偉鴻來久安,推源禍始,俱皆要落到你彭宗明頭上,你不出面誰出面?
彭宗明一怔,沒想到王時恆會點他的名,本能反應就是想要拒絕,笑呵呵地說道:“王書記,我雖然以前是搞政法的,不過現在是劉書記在當家……”,話只說到一半,忽然就感覺到兩道陰冷的目光直逼而來,不用側頭,也知道是辛明亮,彭宗明心裡頭頓時打了個哆嗦,知道辛明亮不高興了,立馬就改了。:“呵呵,我隨便談談個人的看法吧,說得不對的地方,請辛書記王書記和同志們多多批評……政法委和市局這個出發點我認爲是很好的,加大警力投入,民堊警上街巡邏,對於犯罪分子,確實能起到很大的震懾作用。不過,一下子增加兩三百人,增加二三十臺車,這筆開支可不小啊。咱們久安還並不富裕,恐怕難以負擔吧?再說這麼大的動作,我看也應該請示一下省廳和省政法委,請領堊導們做個批示是最好的。關鍵是我們一開了這個先例,其他兄弟地市也有樣學樣,到時候就是一個牽涉到全省的問題了。現在中堊央和省裡都一再在強調,要精簡機構,精簡人員,呵呵,這個是不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其他兄弟地市,沒有這個編制,社會治安也一樣能夠搞好嘛。呵呵,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明明是堅決反對,話語卻說得這般委婉,彭宗明也算火候老到。
ps:又被爆了,呵呵,很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