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久安上任,劉偉鴻有着十分清醒的思路,也有一整套的計劃方案。上任兩個月,基本上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在進展着,沒有出現太大的意外。
依照劉偉鴻的計劃,第一步就是強力掌控政法委和市公安局,第二步則是掃清久安的一切黑惡勢力,徹底扭轉久安混亂的治安秩序。第三步才談得上其他的經營。
劉偉鴻沒打算一來就和久安本地的主要領導幹部,尤其是跟辛明亮交惡。那樣做不明智。辛明亮在久安的威望以及那張龐大複雜的關係網,不是說着好玩的,有着非常現實的意義。初來乍到,立足未穩,饒是劉書記再驍勇善戰,也不得不謹慎行事。真要是徹底激怒了辛明亮,對他的工作,沒有絲毫的好處。
然而官場上有句順口溜,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領導一句話!
這個順口溜,還真是很實在。
一起突如其來發生的治安案件,或者說一起大規模的羣衆事件,忽然就將劉偉鴻和辛明亮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由過去的袖裡乾坤變成了赤膊相對!
這一曰,劉偉鴻正在市公安局召開黨委擴大會議,秘書程遠爲他保管着的巨大移動電話,忽然急促無比地震響起來。
正在做會議記錄的程遠,趕緊輕手輕腳地跑到窗口,按下接聽鍵,壓低聲音“喂”了一聲。第一代大哥大,可沒有來電顯示功能,程遠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但隨即,程遠的臉上便露出極其震驚的神色,一連應了幾聲“是”,疾步走了回來,將電話交給劉偉鴻,緊張地說道:“劉書記,市委王書記緊急電話,青山區化肥廠發生了數百人的武裝械鬥!”
劉偉鴻立即接過電話,沉聲說道:“王書記,我是劉偉鴻!”
“劉書記,快,馬上出動全部警力!青山化肥廠,發生了大規模的武裝械鬥,化肥廠的職工,和外來人員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已經傷了好幾十個人,有數百人蔘加,都有武器……快,公安和武警,馬上出動!”
王時恆在電話裡急促地說道,不住喘息。
“是!馬上出動!”
劉偉鴻的臉色也變得很凝重,立即答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同志們,市委王書記電話通知,青山化肥廠,發生了大規模的武裝械鬥,有數百人蔘加,都有武器,已經傷了好幾十個人,現在市委命令我們,馬上出動全部警力!”
劉偉鴻沉聲說道。
“啊?”
與會的黨委委員們,俱皆大吃一驚,驚呼出聲。
“薛博宇同志,馬上召集治安支隊和刑警支隊的所有人員,邱浩瀚同志,你召集辦公室的幹警,讓大家立即在下面艹場集合!全副武裝!”
劉偉鴻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
“是!”
薛博宇和邱浩瀚一齊起身,隨即拿起電話發佈命令。
劉偉鴻抓起大哥大,給洛宇辰打了過去,命令武警支隊機動大隊全體集合,全副武裝,待命出擊。
隨着命令,正在街上巡邏的巡警大隊和武警機動大隊戰士,俱皆撤了回來,迅疾集結,四十分鐘之後,兩支部隊分別從市公安局和武警支隊開出,警笛嗚嗚鳴響,直駛青山化肥廠。
劉偉鴻坐在公安一號車上,一馬當先!
身後,是數十臺警車組成的鋼鐵長龍。在青山區與火炬區的結合部,公安部隊和武警部隊的車隊,匯合到了一起,形成了更加壯觀的長龍,煙塵滾滾!
青山區是原久安地區的青山縣,因爲縣城與久安市區相鄰,久安地區地改市,青山縣也改爲青山區。青山化肥廠,不是青山區所轄的企業,而是市轄企業,副縣團級架子,隸屬久安市政斧,委託給久安市化工局代管。因爲廠址地處青山區,被稱爲青山化肥廠。
青山化肥廠並不在市區,而是在郊區,原青山縣青山鎮的郊區,已經處於市區的最邊緣地帶,市公安局正在推行的武裝巡邏制度,暫時不曾覆蓋青山化肥廠所在的區域。
薛博宇和劉偉鴻坐在同一臺車上,簡單向劉偉鴻介紹了青山化肥廠的情況。
青山化肥廠是很老的國營企業,建於七十年代,最興盛的時候,廠裡的職工和家屬加起來,有將近兩千人。進入改革開放時代之後,因爲經營不善,化肥廠連年虧損,已經進行了好幾次整改,大批的職工下崗,另謀出路。目前青山化肥廠大約還剩下四百來名職工和大約同等數量的家屬。
“多數是老弱婦孺,年輕一點,大多去南方打工了,養不活啊……”
薛博宇嘆息着說道,臉色很是凝重。
根據薛博宇的介紹,市裡面前兩年給青山化肥廠注入了大筆的資金,力圖挽救化肥廠。畢竟青山化肥廠在久安市,要算是規模比較大,也比較有影響的國營企業,曾經是久安地區化工戰線的一面紅旗,獲得過許許多多的榮譽,也爲地方的經濟建設,貢獻了力量。眼見化肥廠即將倒閉,市裡面也有些不甘心。再說青山化肥廠要是徹底垮了,近千名職工的出路,亦是一個大問題,一步不慎,就有可能釀成大規模的羣衆事件,這是地方黨委政斧的大忌。
不過,青山化肥廠的規模越大,“拯救”的難度也越大,單單注入資金,是遠遠不夠的。經營理念,管理思路不改變,注入再多的資金,也會被這個無底洞吞噬得乾乾淨淨。類似這樣的情形,劉偉鴻見得太多了,在他的腦海之中,曾經有十來年,國有企業改制,職工下崗,是一個全民姓的話題。大量國營企業倒閉或出售,大批職工下崗,造成了巨大的社會問題。
而久安市,可能纔剛剛面對這個巨大的難題。許多領導,包括企業的負責人,都缺乏相關的經驗。今後這樣的矛盾,只會越來越突出。
一年前,青山化肥廠承包給了私人經營,半年前,正式宣佈倒閉,工廠變賣。所有幹部職工,全部下崗,重新進行優化整合。而在這個承包和變賣的過程之中,因爲沒有安排好工廠原有幹部職工的出路,矛盾激發出來,已經發生了好幾次衝突,每次衝突,都有人受傷。不住地有化肥廠的幹部職工上訪,不但鬧到了市裡,也鬧到了省裡,甚至還有個別幹部職工,去了首都上訪。
上訪!
又是一個在劉偉鴻腦海裡記憶極其深刻的名詞!
“青山化肥廠,現在已經成了市領導最頭痛的一個問題。據說市委開了好幾次常委會,專門研究化肥廠的問題,都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每次一發生衝突,就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薛博宇邊說邊搖頭,神情很是無奈。
因爲每次矛盾激化,發生衝突,都要出動公安幹警甚至是武警部隊去控制現場,薛博宇參與過兩三回,每次都是憋屈得厲害,苦口婆心地給衝突雙方做工作,口乾舌燥,累得要死,到最後也只是表面平息了事態,誰也不知道下一回又會在什麼時候再鬧起來!
劉偉鴻雙眉緊蹙,問道:“怎麼每次衝突,都那麼激烈?”
薛博宇搖搖頭,說道:“還不是因爲賴文超!”
“賴文超是什麼人?”
“化肥廠現在的老闆,以前是化肥廠的一個職工,前些年停薪留職下海了,七混八混的,也不知道搞了些什麼鬼名堂,過兩年回來,就變成大老闆了。承包了化肥廠,半年前,市裡同意變賣化肥廠,賴文超就把廠子買下來了。”
劉偉鴻問道:“他買下工廠,就該好好經營,鬧什麼鬧呢?”
“嘿嘿,書記,這個賴文超本來就不是個什麼好鳥。在廠裡的時候,就是個混混,從來都不正經上班,被廠裡處分過好幾回了,差點被開除。他對廠裡的幹部職工,纔沒有什麼好感。現在發財了,承包了化肥廠,揚言要將廠裡原先的幹部職工都趕出去,一個不留。答應給下崗幹部職工的安家費,補償費什麼的,也一直扣住不發,職工找他要錢,他就組織打手打人。他有個堂弟,書記肯定知道……”
“賴天佑?”
不待薛博宇說出賴文超堂弟的名字,劉偉鴻便脫口而出。
薛博宇便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當書記的,這腦袋瓜子轉的就是快。
“難怪他那麼囂張!”
劉偉鴻“哼”了一聲,很不悅地說道。
所謂賴天佑,就是久安市最大流氓團伙之一的“大哥”,在久安的黑道上,名聲之響亮,僅次於沈雲天。長期盤踞青山區,手下有五六十號流氓打手,“裝備精良”!這幾年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無辜羣衆,也是個負案累累,惡貫滿盈的大流氓!
賴文超有這樣一個大流氓頭子撐腰,自然氣焰囂張。廠裡幹部職工,誰敢和他作對,他就讓賴天佑帶着一夥流氓混混,亂刀砍人。該給的安家費,補償費,一分不給。
“是啊,書記,說白了,賴文超就是想白白霸佔化肥廠,除了支付給市裡的那筆錢,其他的,一分都不想再掏。我聽說,就算是支付給市裡的那筆錢,都是打着白條的。當然,只是聽說,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那麼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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