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見到田寶山,嚇了一跳,心說你這時候來添什麼『亂』啊?犯賤想找罵不成?
還沒等秘書想得特別停當,辛明亮也發現了田寶山,立即大喝一聲:“田寶山,滾進來!”
滾進來!
市委第二書記,對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使用了這樣的詞語。這在全省,都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吧?
誰知田寶山卻立時便眉花眼笑,歡天喜地的一溜小跑進了門。儘管他在盡力壓抑自己的興奮,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他很激動。
被人像狗一樣呼來喝去,他竟然高興得什麼似的。
官場生態,怎一個“怪”字了得!
田寶山來到辛明亮面前,一連串地點頭哈腰,臉上帶着謅媚的笑容,連聲說道:“辛書記,消消氣,都是我的工作沒做好,讓領龘導『操』心了,我檢討我檢呃……”
“哼!你還知道是你工作沒做好啊?你說說,你都辦的什麼尼事?”
辛明亮雷霆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吼道!
“是是,賴文超說,他現在資金週轉有些困難,只要緩一下,兩三個月,資金就能到位!我看他也聽不容易的……”
田寶山一邊鞠躬,一邊連聲解釋。
“放屁!”
辛明亮再次一拍桌子,指着田寶山的鼻子,就是一聲怒吼。
“是是,辛書記,我放屁我放屁……”
田寶山居然立即就“承認”了,似乎他說話如同放屁,是一件挺光榮的事。
辛明亮的秘書看得暗暗搖頭,心裡頭竊笑不已。實話說,他跟了辛明亮多年,彼此之間感情深厚,可謂情同父子,自問也難以達到田寶山如此的“境界”。哪怕辛明亮對他再恩重如山,他也很難承受這樣的責罵,更不用說自己承認自己“放屁”了。
官場人士,果然是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
說起來,田寶山也要算是久安市委班子裡最有“特『色』”的一位了。他和彭宗明,俱皆是辛明亮最信任的人,其受信任的程度,更在市委書記王時恆與市長陸默之上。而所有市委常委之中,唯獨他在辛明亮面前,最像是一條“**彭宗明的奴『性』還要十足。
辛明亮罵他,幾乎是口無遮攔,想罵什麼就罵什麼,只不罵他的父母和祖宗。不是辛明亮不敢罵他的祖宗,而是要自重身份。
辛書記再粗,也得有個市委第二書記的樣子。
有時候辛明亮的秘書也很奇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被人罵得越厲害,臉上笑得越開心。
犯賤!
這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犯賤!
除了“犯賤”,秘書實在也找不出更加合適的形容詞。
但是,接下來秘書又不得不佩服田寶山了。
辛明亮怒氣衝衝地大罵了田寶山一陣,臉『色』卻變得紅潤起來,再不是剛進門時烏黑鐵青的模樣,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似乎田寶山就是一顆特大號的“速效救心丸”,『藥』到病除。
“混賬東西,你除了知道撈錢,鬼混,你還會幹什麼?盡壞事!”
辛明亮繼續大聲斥罵田寶山。
田寶山便不住地抹汗,不住地承認自己混蛋,禽獸不如。
秘書實在忍不住,偷偷扭過頭去,咬着嘴脣,笑了好一陣。應該說,辛明亮罵田寶山這些話,不算太離譜,可謂是有根有據。
久安市十三名市委常委,最不像話的,不是彭宗明,而是田寶山。田寶山不但在辛明亮面前是徹頭徹尾的“小丑”,在外邊亦是徹頭徹尾的混蛋。如同辛明亮所言,田寶山在久安官場的名聲,簡直爛到了極點。撈錢,玩女人,幾乎是公開的。別人都還要遮掩一下,比如彭宗明死了老婆,就找了個鄉下寡『婦』在家裡暖被窩,對外叫保姆,總算是有個名目龘。田寶山卻毫不掩飾,甚至在某次酒後,公開宣稱,自己這一輩子的人生理想和目標,就是要玩多少女人。
田寶山既貪財又好『色』,在久安官場是出了名的,卻一路官運亨通,青雲直上,做到了市『政府』常委副市長,二把手的高位。究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在辛明亮面前絕對的臣服。
按照史書上的描述,田寶山是最標準的“弄臣”!
只要能博辛明亮一笑,讓田寶山學狗叫都沒問題。
見他乖巧聽話,“抗罵能力”超強,辛明亮也就不吝提拔重用。辛明亮不是不知道田寶山的混蛋,卻依舊提拔他,無非就是要給大家都樹立一個“榜樣”……只要你對我辛明亮忠心耿耿,哪怕你是一堆臭狗屎,我也能讓你變成領龘導幹部。
不得不說,辛明亮這一招,很管用。久安市的幹部們,就都對辛明亮惟命是從。
只有劉偉鴻是唯一的例外!
劉偉鴻甩辛明亮的巴掌!
眼見得辛明亮罵夠了,田寶山便忙不迭地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紅綢包裹的小包,顛兒顛兒地跑到辛明亮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開來,說道:“辛書記,這是我前不久弄到的一方印章,老實說,我是個粗胚,對這些高雅的東西,一竅不通。您是這方面的行家,請您幫我瞧瞧,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好玩意?”
這事也真是怪了,辛明亮初中肄業,基本等同於半文盲,卻偏偏有收集印章的雅好。田寶山等人,誰都知道辛明亮這個愛好,自然是各顯神通,變着法子來討好辛明亮。多年積累下來,辛明亮家裡收藏的印章,沒有一百,也有九十。
“你懂個什麼?”
辛明亮便很鄙夷地瞪了田寶山n眼,順手拿起了那方印章,眼神便是一亮。
秘書也湊了過來。
這是一方真正的雞血石印章,材料和雕工都非常精緻。秘書儘管並沒有這個愛好,但跟了辛明亮這麼多年,卻也練得頗有鑑賞眼光。
辛明亮便擺出鑑賞大師的姿態,給田寶山和秘書詳細指點,這方雞血石印章,好在哪裡,何處尚有瑕疵,不夠完美等等。
“總的來說,這方印章還算不錯,你收起來吧。”
辛明亮鑑賞完畢,將印章遞還給田寶山。
田寶山卻哪裡肯收了,連忙說道:“辛書記,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粗俗不堪,哪裡懂得欣賞這樣的高雅古玩?這印章放在我那裡,完全糟蹋了好東西。只有放在辛書記這裡,纔是最合適的。嗯,它找到了他最佳的戰鬥崗呃“……”
辛明亮瞪了他一眼,笑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狗屁不通!”卻也不再將印章還給他,順手就放在了茶几上,見田寶山一直佝僂看腰,汗流滿面的樣子,辛明亮又說道:“坐吧!”
見辛明亮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韓巧珍,秘書和田寶山,都在心裡長長舒了口氣。
其實田寶山正經是大專畢業,辛明亮初中肄業,卻能斥罵田寶山狗屁不通,而且理直氣壯,沒有絲毫心虛之意,便足可見到田寶山拍馬屁的功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樁絕大的本事啊!
田寶山挨着半邊沙發坐了,卻又苦了臉,說道:“辛書記,劉偉鴻他不能這麼搞啊……賴文超正兒八經是我們市『政府』請回來的香港老闆,化肥廠承包出售,也都是簽了正式協議的,市委常委會討論通過,形成了正式的組織決定。現在劉偉鴻不管三七二十一,隨隨便便就把人家抓起來。這久安,到底是誰說了算?他政法委比市委市人龘大市『政府』都大?就他一個人能說話了?”
辛明亮卻不肯上當,冷哼一聲,說道:“田寶山,你那套鬼把戲,也想在我面前使用?你和賴文超,到底是怎麼回事,以爲我不知道?你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擦乾淨,別指望我給你擦屁股!”
“是是,辛荊已,這不也是沒辦法嗎?青山化肥廠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年年虧損,年年填錢進去,市『政府』實在是負擔不起了。當時引進賴文超的資金,也是市『政府』和陸市長同意了的,我就是執行文件……現在劉偉鴻那麼霸道,一開口就把賴文超抓了起來,化肥廠那個爛攤子,誰來收拾啊?”
田寶山又連連彎腰,喋喋不休地大倒苦水。
他今兒拼着給辛明亮痛罵一頓,也非得想辦法把賴文超撈出來不可。賴文超在劉偉鴻手裡多關押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辛明亮瞪了他一眼,罵道:“混賬東西。你自己惹的禍,自己去解決!”
田寶山頓時苦了臉。
秘書在一旁輕言細語地說道:“田市長,既然是市『政府』和賴老闆籤的合同,這個事情,還真是需要市『政府』去和劉偉鴻交涉。你也可以向陸市長彙報一下嘛。政法委怎麼可以不支持市『政府』的工作呢?要是大家都這樣子意氣用事,假如市『政府』也不支持政法委的工作,公檢法三家各行其是,誰也不理誰,那不就『亂』套了嗎?”
“這傘……”
田寶山還在猶豫。
辛明亮望了秘書一眼,『露』出讚許的神情,隨即朝田寶山喝道:“你個蠢東西,人家把話跟你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不明白?馬上滾蛋!”
“是是,我這就向陸市長彙報……”
田寶山又連聲說道,嘴角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心裡其實明鏡似的,要的就是辛明亮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