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6 2337路遇伍海濱
2336章路遇伍海濱(上)
伍海濱今天的心情,實在不能說好,永泰的事情,已經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而他的夫人商翠蘭向他證實:陳太忠打算在精神文明建設上,做一篇大大的文章。
這傢伙是走到哪兒,事情惹到哪兒,伍書記對這個年輕人也有點頭疼,不過好的一點是:他的愛人就在文明辦工作,他就能及時得到一些消息,而段衛華又是那傢伙的老市長,素波應該不會出現太爲難的事情。
像永泰發生的事情,便是如此,伍海濱非常清楚,若不是段衛華出面協調,事情早就糟糕到不可收拾了——永泰縣長焦天地,是伍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他想知道點內幕真的太簡單了。
今天一大早,段衛華就過來了,伍書記上午有些活動,忙完之後才往永泰趕——他已經跟永泰縣吩咐了,不用迎接,你們招呼好段市長。
這走到半路,猛地發現公路上有情況,伍海濱哼一聲,心說這永泰縣怎麼到處都是古里古怪的,於是微微一努嘴,“停一下,看怎麼回事?”
這也是永泰最近風雨飄搖得很,他纔會如此吩咐,要是擱在往常,他通常是不會停車的,更多是要車隊裡分離出人,前去了解——至於說原因,正是那位警察勸陳太忠的話,這年頭有些人做事,不擇手段得很,身爲省委常委,他要對黨的形象負責。
他的車一減速,前後的車就都減速了,伍書記的秘書莫驕跳下車,跟着兩個辦事員和兩個警察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陳太忠是何等的眼力?在車隊距離尚遠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是伍海濱來了,他沒近距離接觸過伍海濱,但是電視上也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
要說他以前對伍海濱沒任何喜惡感受的話,現在他對老伍就有點不滿了,素波好歹也是堂堂一省會呢,看看被你姓伍的治理成什麼樣子了?比鳳凰市還不如呢。
在鳳凰市,只要被欺負的人報出我的名號,再不講理的主兒,也得琢磨着要以德服人,至不濟也得先打聽清楚——要不然就輪到哥們兒以德服人了。
等到五六個人走到面前,打着官腔一問,陳太忠覺得有點可笑,“你問怎麼回事兒……我要是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兒,就是你來處理?”
“你這是什麼態度……”一個穿了制服的警察眉頭一皺,聲色俱厲地發話了,這年頭就是這樣,越是小人物越愛擺排場,似乎不如此就體現不出身後領導的威嚴來。
不過,沒等他繼續說,莫秘書的眉頭就是微微一皺,打斷了他的話,“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你是陳太忠吧?”
“是我啊,”陳太忠笑眯眯地點點頭,衝着地上跪着的人一努嘴,“這些人是攔路喊冤的,把我認成什麼大領導了,呵呵,他們也不想一想,我就這孤零零一輛車,怎麼可能是大領導呢,我這還真冤得慌……這位領導,你是哪個部門的?”
“攔路喊冤?”莫驕的瞳孔就是微微一縮,做爲伍書記的秘書,他非常清楚這種事兒的性質,一時還真有點頭大,但是他還真不敢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走了。
秘書是爲領導服務的,是傳聲筒也是耳目,領導要知道某件事的詳情,那他就必須得了解清楚,更何況他也知道,目前在永泰搞風搞雨的,就是面前這個文明辦副主任。
這麼想着,他的語氣就客氣了很多,“我是素波市委的,到底是些什麼事兒啊,陳主任你能不能跟我講一下?”
講一下那很簡單,陳太忠的語言能力還是很強的,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我正頭疼呢,我們文明辦不負責這事兒啊,正好你是市委的,也省得我幫你們背雷,這幾個人想攔的沒準是伍書記呢。”
我就是伍書記的秘書!莫驕沒好氣地瞪他一樣,他纔不相信,這傢伙看不出伍書記的車隊來,不過看一看跪了一地的人,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表明身份的好,於是接下來,他衝那個被銬在摩托車上的傢伙努一努嘴,“那個……跟你有關沒有?”
伍海濱等了好一陣,甚至他都認出來那個高大的年輕人是陳太忠了——省委常委身邊明眼人無數,這時莫驕方始迴轉。
“是攔路喊冤的偶然事件……他認爲是政府公信力喪失的結果嗎?”伍書記沉吟半天,終於微微一笑,“你聯繫一下焦天地,讓他把這件事情落實到實處。”
莫秘書也是玲瓏剔透的人兒,他知道自家老闆對陳太忠的忌憚,甚至他都猜出來了,老闆想將此事落實,不過是不想讓陳太忠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罷了。
沒錯,這事兒聽起來似乎有點丟人,但實情確實如此,姓陳的收拾人的手段實在太多了,眼下看起來只是一個攔路喊冤,但是誰又能保證,此事真的是偶然事件呢?
伍海濱有點發憷,真的發憷,伍書記或者不願意承認,但是這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陳太忠親手拉下馬的廳級幹部,都快到了兩位數了,就算隨便告訴一個人,眼下的事情不過是巧合,但是問題是……誰會傻到毫無保留地相信呢?
所以他就要授意焦天地接手,莫秘書聽得心裡透亮,說不得又走了回去,“陳主任,既然你爲難,這件事我幫你處理吧。”
“你是市委的……能留個名字下來嗎?”陳太忠微微一笑,這件事確實超出了他的責權範圍,要說他能做的,也不過是回頭瞭解一下此事最後處理成什麼樣了——涉及政府形象和政府公信力的事件,文明辦過問一下還是可以的。
“我是市委辦公室的莫驕,”莫秘書還他一個微笑,接着又看一眼攔路的這幫人,“你放心,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的。”
“是莫主任?”宋穎常年在省裡,尤其是單位裡還有個商翠蘭,一聽就知道這位是誰了,說不得又向對面的車隊看一眼,“那這是……海濱書記去永泰的車?”
副省級幹部的行蹤,是你該打探的嗎?莫秘書還真是有點無奈了,不過這女人明顯是省文明辦的人,是跟陳太忠在一起不說,也是商翠蘭的同事,他就算想計較,也得細細掂量一番——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不是?
於是他扭頭看一下伍書記的車,卻發現自家的領導放下了車窗,衝這裡微微點頭示意一下,又將窗戶升了起來。
伍海濱這麼做,算是跟陳太忠照個面,兩人身份相差巨大,而且就從來沒打過交道,他能這麼點點頭,那也是很給面子了——姓陳的你不要太不知足。
陳太忠衝伍海濱的方向微微笑一下,伍書記不肯紆尊降貴地下車來攀談,他自然也沒興趣上杆子去巴結,旋即扭頭過來看那幾個人,“好了,這是市委的同志,決定幫你們把事情落實了,我就不管了。”
“市委……”那幾位面面相覷,猶豫一下,還是女孩兒的父親發話了,“他們是市裡的領導,陳主任你是省裡的領導,我們……信不過市裡的人。”
“那是素波市委書記伍海濱,”陳太忠覺得這些人實在有點不可理喻,但是他又實在不能發火,撇開這邊可能有冤情不說,他身爲文明辦的領導,做工作也也注意方式方法。
更別說身邊還有這麼多人看着,於是他不得不細細解釋,“伍書記也是省領導,而且官很大,就這個莫主任……級別應該也是跟我一樣的。”
“我知道他官大,”男人就算啥都不懂,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那邊好幾輛車,你這邊就一輛車加個小摩托,“但是,我就是覺得你更可信。”
這個可不行,莫驕聽到這裡,也有點着急了,爲什麼?因爲他猜到了伍書記不想讓陳太忠插手此事——這傢伙的破壞力,真的有點驚人。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出聲,“這位大哥,你們記住了,我叫莫驕,你們一旦遭遇到什麼不公正的待遇,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拉倒吧,上次市裡信訪辦的人,也是這麼說的,我們再找去,人家都不認了,”男人對這話嗤之以鼻,接着又將頭扭向陳太忠,“陳主任你是好人,但是把我們交給他們,你一走,人家又把我們送回縣裡了。”
我莫某人的承諾,能跟信訪辦的人比嗎?這一刻,莫驕真的有點想暴走了,不過緊接着,他腦子裡靈光一閃:這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此事真的有點蹊蹺,伍書記來永泰瞭解情況,這路上就好死不死地出現這麼一樁事兒,而且被攔的車還是陳太忠的……天底下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兒嗎?
不能怪莫秘書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官場裡最強調的,就是對異常現象的警惕性了。
當然,換個其他的處級幹部,甚至廳級幹部,莫驕也不會想得太過離譜,但是陳太忠不比旁人,此人不但殺傷力巨大,很多時候做事也相當不擇手段。
真是要靠正常手段的話,鳳凰科委能不能崛起還是一回事兒呢,就別說那麼多領導莫名其妙地栽在此人手上了——一次接着一次扳倒跨着級別的領導,靠正常手段能奏效嗎?
這警惕的心思一生,莫秘書就不敢再隨便說話了,說不得回頭看伍海濱一眼,這是很明顯的一個暗示:領導,這兒有情況了!
2237章路遇伍海濱(下)
伍海濱看着自己的秘書在那裡膩歪,心裡就知道又有事情了,待見到莫驕回頭看過來,就是冷冷一哼,“把門給我打開!”
司機下車開了門,伍書記昂然走下車,他這麼一動不要緊,其他車的車門也紛紛打開,各色人就跟下餃子一樣,噼裡啪啦地跳下車,眨眼間馬路上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伍海濱也不管那麼多,徑自穿越馬路走了過去,他先衝陳太忠點點頭,“文明辦小陳,是吧?永泰你處理得不錯……小莫,這又是怎麼了?”
莫驕在一邊解釋兩句,伍書記其實早知道經過了,現在聽說喊冤的人信不過市裡,看一眼自己的秘書,心說你的警惕性倒是不低——小莫琢磨的是什麼,他很清楚。
“好了,你們不要擔心,認住這張臉,有事兒就找他,”伍海濱拍一拍莫驕的肩膀,說來也怪,同樣的話,莫驕說出來就要遭人質疑,而伍書記說出來,這邊就沒人敢再吱聲——其實,不說別的,只說伍書記下車時候引起的這份響動,大家就都知道,這是了不得的領導。
可是,這些人多少還是有點疑慮,所以也沒人表態,只是不敢反駁罷了,伍海濱隨便掃一眼就知道了,於是乾脆利落地發話,“不是有個小孩還在看守所嗎?你們現在跟他走,去了縣城就把孩子叫出來,當面鑼對面鼓地談……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當然可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孩子弄出來再說,衆人紛紛點頭,表示願意接受這種調解手段。
“伍書記做事,真的很乾脆,”陳太忠笑一笑,他這不是拍馬屁,而是確實這麼認爲,他所接觸的省部級領導不少,但是很多時候做事都比較含蓄,像陳潔、高勝利、範曉軍乃至於信產部的井部長,做事都給人一種層次異常清晰的分寸感。
不過下一刻,他就很無奈地想到,或者,這並不是伍書記行事果決,只不過今天的事情,涉及到的人和事層面太低了,再懦弱的凡人遇到螻蟻,也可以做到殺伐果斷的。
有了這個認識,他就覺得剛纔自己的話有點諂媚的味道了,於是打個招呼之後,轉身上車而去。
他走得是如此安靜,甚至連開道的摩托車都沒發現,伍書記的車隊行事也利索得很,兩三分鐘的模樣,攔路喊冤者就被勸上了車,龐大的車隊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人頭涌動的公路,登時就變得空蕩蕩的了,只剩下兩輛摩托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口齒輕薄的小年輕頗有一點不服氣,“這麼多領導,怎麼就看不見非法拘禁?”
“你太陽曬得還少吧?操!”警察氣得罵他一句,這工作作風確實有點粗魯,但是他的惱怒真的可以理解,他居然把自己要護送的目標搞丟了……
車上,陳主任遞給宋處長一瓶礦泉水,天氣真的有點熱,連礦泉水都變得有些燙手了,“真是莫名其妙,開個車都不安生,永泰這兒亂七八糟的事兒還真多。”
“事兒是很亂,不過陳主任……”宋穎接過礦泉水,緩緩地擰開瓶蓋,眼中確實若有所思的模樣,“你就沒想一想,這些人爲什麼能及時跳出來,把咱們攔住嗎?”
“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陳太忠笑一笑,對於這一點他看得很明白,當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對於自己的行蹤倒也不算看重。
可是宋穎就不這麼看了,她四十出頭纔是個正科,腦子裡等級觀念比較強,就認爲自己應該維護領導的尊嚴,“要查出這個人來,就算不說咱們省級機關的行蹤該保密,這個人也未必存了什麼好心,說不準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事實上,她對剛纔的馬路驚魂還有一絲絲的後怕,更別說她有暈車的毛病,“剛纔要不是主任你反應快,沒準是要出大事故的。”
“呵呵,”陳太忠笑一笑,生受了這個馬屁,不過他對她的話,倒有一些不以爲然,雖然宋處長抱怨得也很有道理,“說來還是做母親的太關心自己的兒子了,就算他們是被人攛掇來的,但是這種危險行爲,那也不是別人想攛掇就做得到的。”
“這個倒是,”宋穎點點頭,作爲一個女性,她就算再不滿意那些人當街攔車的行爲,但是天下間的母愛總是沒錯的。
“而且,”陳太忠神秘地笑一下,“宋處長你就沒有覺得,永泰都亂成這樣了,再亂一點,其實並不是什麼壞事嗎?”
“哦,”宋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說敢情小陳還惦記着通過此事,再管一管其他方面的事情?“咱們能借此擴大一下文明辦的影響力。”
“沒錯!”陳太忠笑眯眯地一拍方向盤,“這種機會,可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伍海濱既然關注了這個案子,永泰縣登時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等到下午的時候,男孩兒交保釋放,更是有人將事發當天調查事故的警員集中起來——省委常委高度關注的案子,你們看着辦吧。
這樣的雷霆一擊,誰也受不了,尤其是當永泰縣委縣政府知道,喊冤的人先是攔了陳太忠的車,才被伍書記車隊撞見的時候,更是雞飛狗跳。
涉案的警員們直接被帶到了縣武裝部,除了樓宏卿的秘書在場,還有武裝部長和縣委秘書長兩個縣委常委在場。
事情真相,在下午晚些時候就浮出了水面,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女孩確實是自殺的,因爲她跳的窗臺比較高,一般人想要無意中將人推下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然,要是被人擡起來扔下去,那就另當別論了,但是誰會跟一個小女娃娃有這麼大的仇?
接下來,還真就有內幕爆出來了,合着那天有一個喝醉的協警、兩個本地混混還有一個外地朋友在賓館,見到女孩兒長得漂亮,就往KTV包間裡拽。
女孩兒不從,撕扯半天之後跑掉了,後面有人罵罵咧咧地就追,說是她不給面子,抓到她之後一定要輪了大米啥的,女孩一着急,衝着窗戶外面就蹦了下去。
再然後,由於女孩兒的男朋友和家人不夠冷靜,永華的老闆也火了,本來想給兩萬來的,就只給了五千,並且對樓層服務員下了封口令——麻痹的,有本事他們找那幾個人去,她自己跳的樓,關老子鳥事!
幾乎在瞭解到事情真相的同時,待命的警察就迅速出動,抓捕那個協警和混混,直到這個時候,受害者家屬才肯相信,這次縣裡是動真格的了。
事實證明,他們所堅持的屍檢結果異常,根本就是驢頭不對馬嘴,最重要的是,他們連情況都沒搞明白——這也是信息不對稱導致的結果。
這次,見到連人名都有了,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甚至警察局還傳喚永華賓館的老闆,打算定他一個包庇罪。
所以這兩家人認爲,警察局裡壞人太多,縣委還是有好人的,尤其是縣委書記的秘書小谷,態度真的是很和藹,早知道一開始就該找谷秘書的。
小谷也認可這種說法,“大娘你這麼想就對了,樓書記可是心裡裝着人民呢,本來孩子無辜被關進去,就很不公平了,你在大馬路上攔車,萬一有個什麼事兒,那就更麻煩了,您知道不,那可是一級路,來往的車開得特快,真的站不住了……到時候孩子倒是出來了,媽沒了,怎麼辦?”
女人一時就覺得,這話說得太對了,對谷秘書的印象就更好了,然後聽谷秘書抱怨,這純粹是害人的點子,一不小心就走嘴了,“建陽也是爲我家好,他沒有害我的意思。”
建陽……谷秘書保持着笑容,又跟大娘攀談兩句,轉身出去上廁所,順手就摸出了手機,“泄密者是個叫建陽的人,可能姓簡……也可能是名字叫建陽……”
這兩家的底細,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縣裡所差的,不過是無法從諸多嫌疑人中確定到底是誰泄的密,有這倆字,很快地,這個泄露領導機密、並且出餿點子的傢伙就被查了出來。
建陽姓郭,今年三十一歲,原是縣文化局的副局長,後來體委同文化局合併,賞識他的某個副縣長也退了,就掛個閒職,一般連班都不怎麼上,跟他愛人一起,在縣一中對面開個文化用品商店,日子過得倒不算艱辛。
郭建陽跟受害者是一個村子的,他在縣裡又認識幾個不太要緊的頭頭腦腦,對縣裡的重要事情也比較關注,所以才能提出這麼一個建議來。
(還是第十八,月中了,誰看出第二張月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