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鑑於這樣的認識,奚玉相信陳太忠扛得住兩桶油,走不出恆北省無所謂,走不出陽州市都無所謂——了不得就在陽州境內銷售,再找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地市賣一賣,也就是了。
至於說兩桶油專賣什麼的,那真扯犢子了,菸草還專賣呢,又怎麼樣?陳區長一出面,有地方利益支撐,省菸草局還不是照樣上門服軟?
目前北崇和敬德的關係,比較微妙,算是廣義上的聯盟,敬德有了自身利益的話,可以不聽從北崇的號令,奚書記比較眼紅這項目,跟北崇打個招呼就能做。
一點招呼都不打的話,容易得罪人,他又不是要做一輩子的敬德縣黨委書記,早晚要走的,爲了公家的事情,結下私人的恩怨,何必呢?
至於浪費和污染什麼的,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內,這麼大的項目和利潤,早就晃得他眼花了——敬德真的已經窮得太久了。
但是陳太忠直接表示中立,奚書記就不得不很遺憾地打消這個念頭,成品油麪對的銷售壓力,他非常清楚,光靠他自己是扛不住的。
恆北的餐飲習慣,湯上來之後,就意味着這頓飯收尾了,奚玉也明白這個,喝了湯之後站起身走人,臨出門不忘說一聲,“北崇和敬德油頁岩加起來,從質量和數量全面壓過雲中,咱兩家一起進退,不怕別人使小聰明。”
奚書記走之後,王媛媛不屑地哼一聲,“真是無聊,什麼都敢惦記……吃飯要看肚皮。”
“他也是想敬德發展,可以理解,”陳太忠笑一笑,又掃朱奮起一眼,“他一個縣黨委書記,看我這個區長的眼色。也不容易。”
“那不是應該的嗎?”朱局長理直氣壯地發話,事實上他在裝傻充愣巴結領導,“北崇和敬德本來是一條線兒,現在比他們強出多少去了?”
“敬德這邊算是歇心了,”王媛媛長出一口氣,她這個計委主任,最操心這些事,出現紕漏就是她的失職。“不知道雲中那邊是怎麼想的。”
“隨便他們怎麼做,”陳太忠覺得面前真的是一團亂麻,油頁岩項目被否了,但是煤矸石市場出現大變化,他不得不自吹一下,可緊接着就有別人跳出來吹噓了——他想着是紫家的手段。然而,一批閒散資金又被吸引了過來。
總之,這個變化太快了,如萬花筒一般令人眼花繚亂,他真的是有點看不懂,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黃漢祥沒給他打電話,那麼估計就沒嚴重到什麼程度。
至於說雲中那邊能有些什麼反應,他是完全地不在乎。你雲中覺得能扛過兩桶油,那就試一試吧,若是敢胡亂折騰影響到北崇,那就別怪哥們兒不客氣。
第二天,陳區長上班稍微晚了一會兒,到辦公室的時候,廖大寶已經來了,他先向陳區長彙報了昨天臨雲鄉的的情況,然後就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剛簽收的文件。”
“臨雲那邊。有什麼重點嫌疑人沒有?”陳區長一邊接過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發問。
“嫌疑人真不好說。那個地方太古怪了,”廖大寶苦笑着回答,“我覺得每個人都像嫌疑人,感覺就像鬼子進村一樣……跟羣衆有隔閡。”
“可不就是鬼子進村?還有消息樹呢,”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哼一聲,“我問你話,你儘管說就行了……沒點啥猜測?”
“目前沒有,我幫您操心着呢,”廖大寶笑着回答,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下一刻他衝那文件努一努嘴,“您先看文件……鬼子真的可能進村。”
“我艹,還真是啊,”陳太忠一看文件,有點傻眼,是國家安全局發過來的,發給陽州抄送相關縣區——鑑於陽州發現大型油頁岩富礦,建議對入境的外國人高度關注。
“那就關注吧,”陳區長好久不跟國安打交道了,但是他對國安的思路還是比較熟悉的,主要是防患於未然,“各個口子嚴查,尤其是臨雲鄉一帶,嚴禁外國人進入……還好,大部分協防力量,今天就調到臨雲了。”
“可是別人不爭氣的話,光咱嚴查也沒用啊,”廖大寶笑一聲,還有云中和敬德呢。
跟啥人學啥人,跟着巫婆跳大神,廖主任跟了陳區長,也有了一語成讖的功夫,中午時分,雲中那裡傳來了消息,山裡攔住了一輛載着油頁岩樣品的京牌沙漠王。
沙漠王有三人,最先交涉的是司機,說我們拉點石頭怎麼了,國家也沒有規定不許拉,雲中人不理這一套,把他們帶到了分局。
要說這京牌車,在下面的大城市還算好用,大家一看是首都來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了,但是在陽州真不好使,在雲中這花城三角之一的地方,就更不好使了。
拉到分局一問,除了司機,剩下倆居然是日本友人,一個是通達大學的日語講師,還有一個是日本三仁公司駐首都辦事處的職員,下來旅遊的。
雲中的老百姓是不怕洋人的,但是當官的不行,有幾個警察還要調查瞭解一下,地北那邊就已經打了電話過來,讓陽州放人。
不調查清楚,怎麼能放人呢?依雲中分局的想法,連車帶人都要扣,分局的警察求助到市局,市局又打電話給省國安,省裡表示說,我們也沒讓你們扣人,把石頭放下就可以走了。
就這,日本人還不幹呢,說你們平白無故地扣我們這麼長時間,你得給我們個說法,於是市政府又派出一個副秘書長,安撫外國友人的情緒。
陳太忠是下午上班之後,才聽說這個消息的,對這種“一等洋人二等官”的現象,他真是有點無法忍受,於是他一個電話打給隋彪,“班長,聽說雲中的事兒了嗎?”
“聽說了,”隋書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含糊,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也夠麻煩的,發現了不管不行,管得太狠也不行,太忠你什麼意思?”
“我希望回鄉鎮的那些協防,在毗鄰臨雲鄉的道路上設卡,”陳太忠沉聲回答,“北崇要防的地方,比雲中還大。”
“這個我願意支持,但是……防多少天?”隋彪不緊不慢地發問。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陳太忠沉吟一下,方始做出決定,“起碼得搞個十來八天,這是省國安的要求……等白鳳鳴他們回來了,把村子裡的老百姓動員起來。”
“兩條腿走路吧,”隋彪提個建議,“協防也要、動員也要,你把鄉鎮一把手召集起來,我可以配合你一起表態。”
“那謝謝班長了,”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後,輕喟一聲,看來老隋是真的要走了,連“配合”兩個字都說出來,一點不在意一把手的架子了。
毗鄰臨雲鄉的一共有四個鄉鎮,加上臨雲就是五個,當天下午臨近晚飯的時候,五個鄉鎮的黨政一把手齊聚北崇賓館,陳區長將市裡轉發的文件給大家過一下目。
隨後,隋書記強調一下,這是涉及國家能源安全的大事,大家再怎麼小心都不爲過,陳區長又表示,一旦發現來歷不明的外地人收集油頁岩,先把人拿下,區裡有獎勵標準——要打一場保護國家能源安全的全民戰爭。
隨處可見的石頭,突然間就成了寶,幾個鄉鎮領導就算心裡有準備,也總是覺得有點怪,倒是西王莊鄉盧鄉長舉手問一個問題,“是否可以在鄉里和村裡公示?”
“可以公示,”陳太忠點點頭,“區裡是不方便公示,鄉村的話,不需要忌憚這些。”
“若是沒有收購油頁岩的行爲,是否可以無視那些外國人?”問話的是閃金鎮的杜漢,“最近有韓企和日企,要來閃金考察苧麻產業。”
“總是要提高警惕,限制他們往臨雲走,”陳太忠沉吟一下回答,“如果他們執意不聽從勸告,必要時可以採取強制措施。”
“強制外國人?臨雲人倒是不缺這個膽子,”臨雲鄉的黨委書記匡未明苦笑一聲,“問題是雲中的後果……大家都看到了,寒心啊。”
“雲中是雲中,北崇是北崇,”陳太忠一擺手,斷然地發話,“有人找麻煩,算在我頭上,49年中國人民就站起來了,我就一個要求……一旦動手,不許吃了虧,誰吃了虧我收拾誰。”
“有您這話,我們就放心了,”杜漢聽得就笑,基層幹部對上外國人,真是頭疼,上級要求善待,下面老百姓卻是要說風涼話。
眼瞅着要散會了,陳太忠決定吹個風,“對了,臨雲鄉你們考慮一下,怎麼把石門村搬下來,下一步,太小、太偏僻的自然村,要撤併一部分。”
匡書記側頭看一眼隋彪,發現隋書記不表態,猶豫一下方始點點頭,“我們回去就開會研究,不過具體的實施,還是要區裡支持……難度不會小,石門是沒地可種,不得不搬上山的村子。”
“難度肯定是有,”陳太忠點點頭,“但是偏遠的小自然村,必須合併,水電難通教育也是問題,鄉里不能有效管理……這個現狀不能再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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