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葉家的小店,陳太忠問王媛媛,“學習繞線圈的人,都組織好了?”
“組織好了,”王主任點點頭,“不過以每人每天十個線圈來算,就算一年賣三千個逆變器,也就解決八九個就業指標。
“哪有你這麼算的?”陳太忠搖搖頭,“大家都是業餘的,就不說節假日,誰還沒個農忙或者有事的時候?而且很可能,東西賣得好了要趕工,就算一年賣三千個逆變器,起碼也要培養二十個人……關鍵是培養大家的技能,再學習一些原理,不是要搞鐵飯碗。”
兩人這麼說着,就來到了區政府,已經接近五點了,陳區長來到辦公室,又處理了不少事情,眼瞅就六點了,長假的第一天就要過去了,他問廖大寶一聲,“重開農校的方案,農業局送過來沒有?”
“送過來了,”廖主任拎着一份資料來到領導面前,“初期要投資八十萬,按學員達到一千人來算,每個月最少要五萬的補助。”
“細水長流的活兒啊,”陳太忠嘆口氣,初期投資八十萬不算什麼,無非就是蓋些房子和教室,固定投資而已,老百姓也好將就,只說這宿舍,採用上下鋪,十五六平米就能放下十個人,合着一個人兩平米都不到。
但是農校一旦運轉,要有老師,要有食堂,要有水電消耗,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而區裡又不打算從農民身上賺錢,這部分費用,那就只能區裡負擔了。
陳太忠是真的不想管這個,太麻煩了,但是他不管還不行,徐瑞麟一直很操心這件事,昨天他去看老徐,老徐還說這個來着,他總不能讓徐區長從醫院裡跑出來。操持此事。
“那就辦吧,”陳區長拿出筆來,在文件上圈一下,“你跟老胡說,錢給他了,要是老百姓罵我,那我就不止罵他了……還有事?”
“這個……連着接了幾封舉報李主任的信。”廖大寶期期艾艾地回答,“不過。老闆,我發誓絕對不是我乾的,緊跟着您,他對我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以後你說前半句就行了,”陳太忠很隨意地一擺手,卻是想起自己剛見到廖大寶的時候,這貨前半句經常是非常驚豔的話,令人能爲之一振,但是後半句就往往掉鏈子。
像現在也是。你說前半句就行,後半句……你是我的通訊員,我不支持你支持誰?當然,這是他身爲領導的姿態,要是廖主任真的傻到只說前半句,那就是態度不端正了。
所以陳區長也沒打算多計較,“問題很嚴重嗎?”
“有點聳人聽聞。”廖大寶低眉順眼地回答,“他通過幫人辦戶口、解決編制、催討資金、協調土地規劃等方式,收受鉅額賄賂,並強迫多名女性與其發生那個……性行爲。”
“土地規劃?”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這是白鳳鳴的業務範圍,合着老白跟李紅星……還有點不清不白?
“人民商場的兩畝多地。通過行政干預,以兩萬元的價格,賣給了李紅星的姐姐,”廖大寶耷拉着眼皮回答,“這兩萬元也沒到賬,他姐姐給人民商場蓋了個廁所,就抵賬了。”
“一畝地還不到一萬?”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人民商場就在區政府斜對面,直線距離也就七八百米,這可以說是北崇最黃金的地段之一。
現在北崇城區的地段,別說一畝地一萬,就是十萬也未必拿得下來,前一陣子李強要融資,有人要拿北崇的地做抵押,一畝地十來萬,堂堂的市黨委書記,都不敢跟北崇張嘴,直接就把投資商頂了——因爲他知道,陳太忠肯定不會答應。
當然,在陳區長來之後,北崇發展得很快,前景也可期,地價纔會漲成這樣,資本的本性是逐利的,若是在陳太忠來之前,北崇的城區內,找一塊不太顯眼的地,再給相關人塞點好處,一畝地五六萬拿下來,問題不大。
但是北崇的黃金地段,地價絕對不是這樣的,就算在陳區長來之前,人民商場那一塊的地價,也要一畝地十來萬,這還得是你有關係,要是沒關係,二十萬也買不到。
要說現在,那裡的兩畝地,就真的值錢了,多不說,六七十萬是沒有問題的,所以現在看來,哪怕是李紅星的姐姐是五年前買的這塊地,兩萬的價錢也太離譜了——怎麼還不得十萬?
更別說這兩萬都沒花,只是蓋了一個廁所就頂賬了。
不過陳太忠也沒有興趣去震驚,更沒興趣去了解,小廖敢這麼說出來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則的話——一旦他考證出來此事爲假,廖大寶就麻煩大了。
“把那些舉報信,拿過來給我,”陳區長沉吟一下,做出了決定。
接下來就是飯點兒了,雖然凱瑟琳已經走了,但是惠特尼的一干隨員搬了進來,小院裡還有五個女人,陳太忠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只能回來吃飯。
吃完飯,陳區長拎起手包就出去了,來到北崇賓館,又看一看在建的大樓,吩咐服務員給搬來張椅子,又弄一些啤酒,就坐在賓館後門不遠處,怡然自得地喝起啤酒來。
賓館的值班經理聽說區長在那裡喝酒,馬上讓廚房現炸個花生米,拍個黃瓜,又拌一盤海蜇絲送過來,就是下酒的小菜。
對於賓館的殷勤,陳太忠點點頭,就算表示謝意,這時候他纔拿出那些舉報信,藉着賓館院內的路燈,慢慢地看了起來。
看了一陣之後,譚勝利來了,今天是長假之後第一天,譚區長從市裡回來之後,還沒跟區長單獨交流過,現在過來,就是請示區政府局域網的相關招標事宜。
“一兩天之內,會有幾個監理過來,一起把一把關,”陳太忠輕描淡寫地指示,“計委下面打算成立一個監理辦公室,外聘些專家來。”
“監理不放在建委嗎?”譚區長訝異地發問,當然,他這麼問也是有緣故的。
“照你這麼說,局域網的建設,監理應該在科委了?”陳太忠白他一眼,這些人真是各種權力都要抓,“建委起個督導作用就行了。”
按理說,監理確實是該接受建委領導的,監理的資質都要由建委來認可,但是下一步,北崇要搞城鎮建設了,讓監理接受建委領導的同時,再監督建設——事情不是這麼辦的。
所以陳太忠就只能把監理放在計委了,要是白鳳鳴沒有額外的心思,也不應該反對——白區長求的是財,陳區長求的是工程質量和速度,這兩者並不是絕對對立的。
可這麼一來,計委的權力就越來越大了,小王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姑娘,肩膀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了——所幸的是,她是陳太忠可以完全信賴的人。
“對了,還有點事,”陳區長早就想跟譚勝利說件事,正好藉此提出來,“市區來的這些退休老教師,有羣衆們反應,個別人的教學態度比較粗暴……”
這些退休下來的老教師,大部分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出生的,他們教學生的時候,體罰之類的是常事,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是現在大多數人家,都是一家一個孩子,寶貝得很,這種教學方式就不太適用了。
這還是在北崇,孩子們要皮實一些,若是擱在朝田或者素波之類的大城市,若是老師還敢這樣,沒準學生家長直接就把老師告了。
北崇這邊,也有羣衆向陳太忠反應此事,這不是個大事,但是他也得適當表個態,不聞不問就不對了——要不說當個區長,真的是不容易,什麼事兒都得管。
“可能他們以爲,村裡的孩子皮實吧,”譚勝利聽得就笑,“而且說實話,村裡的孩子們,確實挺頑皮的,不嚴一點也嚇不住他們。”
“那也要講個方式方法,”陳太忠微微頷首,跟城裡的孩子相比,村裡的孩子確實比較搗蛋,但那也是孩子的天性,“咱們花大價錢請他們來,可不是請他們來打人的……開動腦筋,多想想辦法,掙的多了,你也得對得起這份工資。”
“那我回頭開會強調一下,”譚勝利點點頭,其實有些教師體罰孩子,他也聽說了。
不過這個事兒……怎麼說呢?他心裡很清楚,不少教師來北崇,就是賺錢來了,打的主意就是:我們市裡教師來你這窮鄉僻壤,多賺點是應該的,至於我的教學方法呢,我保證了認真教書就行了,你不能做出什麼限制。
說穿了,是城市對農村的優越感使然,譚區長想着,請這麼些教師來也不容易,就沒把此事當回事,現在區長當回事提出來了,他自然就要認真對待了。
又說了一陣,林桓大喇喇地走過來了,“陳區長會享受啊,跑到這裡來喝酒,我還去你小院找你呢……服務員,給我拿個椅子。”
“享受什麼?”陳太忠搖一搖手裡的舉報信,又放進手包,“長假結束了啊……坐到這兒也是辦公,屋裡那幫美國人太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