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凱聽到王宏偉的話之後,登時就明白了,王局這是已經做出了取捨的決定。
大家都知道,這幾年,傅宇哈王局哈得厲害,只是,王宏偉平日裡做人,還是相當講究體面的,並不因此就厚待傅宇多少。
但是毫無疑問,若是傅宇有什麼小麻煩,王宏偉對他的關照只會比別人多,不會比別人少!
而眼下,王宏偉能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局長大人已經明白,傅宇是保不住的,或者說保起來難度太大,不得不捨棄傅宇了。
這件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來路啊?劉東凱死活琢磨不出來,他很想找秦小方打探一下,最近市裡或者省裡冒出了什麼樣的風頭,不過轉念一想,連王局長都心臟病發作了,秦小方能比王局強到哪裡去?
算了,你傅宇平日眼裡也沒我這麼個副局長,該倒黴就倒黴吧,我犯得着爲你折騰嗎?劉東凱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那麼現在,就是要把情況向孫政委彙報一下了,這種級別的人事變動,甩開政委是絕對不行的。
孫培安非常認真地聽取了劉東凱的建議,出乎他意料的是,孫政委居然很明白地爲這事定出了一個基調。
傅宇同志以前的工作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過眼下,他的思想和工作作風有些僵化了,似乎……似乎確實是跟不上形勢了,看來還是去黨校學習一段時間,提高一下理論水平比較好一點。
老同志嘛,回頭還可以考慮讓他適當地挑挑重擔的。
劉局長聽得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孫政委這話一壓下來,傅宇局長想再翻身,最樂觀的估計……也只能等到換屆以後了。
難道說。幕後地黑手是孫政委嗎?劉東凱爲自己這個猜想驚訝不已,按說……不應該啊,都是警察系統的人,就算再大的恩怨,收拾人也不帶這麼糟蹋地吧?
當天晚上,傅宇很罕見地登門拜訪了劉副局長,不過很遺憾,透過貓眼兒,看到他手裡拎着的大大的手包,劉東凱愣了足足有半分鐘。然後連門兒都沒開,“老傅,有啥事兒明天單位裡說吧,一會兒孩子的老師要來家訪呢。”
他是鐵下心不沾染那些燙手的錢財了——早知道有今天,往日你做什麼去了?你接着哈王宏偉去啊。又不是我要收拾你。
傅宇這下可沒辦法了,他根本摸不透市局裡到底出了什麼事,今天他把事情向戎書記反應了一下。不過戎書記在那邊也是一頭霧水。
按說,政法委對市局的動向,應該是比較摸底的,可王宏偉在系統里根子比較紮實,背後又隱隱有省裡的支持,戎書記等閒也不想招惹,再說,人家心臟病犯了,她想了解情況,也不合適啊。
所以。戎豔梅對傅宇的態度,也是相當地明顯:一個“任人不當”的帽子,你傅宇是鐵鐵地戴定了。至於說接下來事情地發展嘛……你總得先把系統裡該打點的人打點好了,我才方便幫你說話吧?
沒錯。政法委是管着警察局,可人家戎書記就算幫你張嘴,也不能太離譜不是?一個小小的分局局長,你要戎書記跳出來一力挺你不成?知道別人會怎麼想嗎?
在忐忑不安中,傅宇渡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找到了劉東凱,不過,劉副局長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大餐:局裡正在考慮安排你去黨校進修!
這個時候的進修,絕對不同於陳太忠那個進修,裡面地味道實在不言自明,傅宇一時間有點傻了:那個啥劉局,橫山區的工作任務很重,我一時走不開啊。
“真的走不開嗎?”劉東凱地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天,直看得他毛骨悚然的時候,才苦笑一聲,“老傅,說實話,這是局裡對你的保護……”
這一刻,劉副局長對傅宇有種莫名其妙的同情,這麼多年的老幹警了啊,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逼到了這一步,讓他怎麼能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保護?”傅宇的眼睛,登時就是一直,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什麼意思也沒有,”劉東凱一本正經地搖搖頭,卻是再也不肯說了,媽逼的我怎麼這麼多嘴啊?
“你的意思是,我要不去進修,就要被審查、被雙規?”傅宇終於惱怒了,對職位眷戀之情,終於戰勝了對不可知地未來的恐懼,“到底是誰在整我?”
“這是組織的決定,你確定……不想去進修?”劉東凱面無表情地反問他,王局長不管你了,孫政委還想收拾你,只說局裡你都過不去,還說什麼審查、雙規?
“我要找政委去!”傅宇拍案而起。
劉東凱無奈地聳聳肩膀,看着他不說話
既然嫌死得不夠快,那我也無話可說。
傅宇同孫培安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半個小時之後,傅局長從孫政委地房間裡出來之後,整個人看起來最起碼老了十歲。
不過,傅宇還是再次到劉東凱的辦公室轉了一圈,衝着劉東凱一抱拳,語中地哽咽,是個人就聽得出來,“劉副局長,我傅某人,謝謝你剛纔的提醒……”
兩天之後,終於風平浪靜了下來。
張曉幻因爲“作風問題”,被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行政級別不變,職務卻是被擼了,古所長的心腹李副所長的行情隨之水漲船高了起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世間事原本就是如此。
王志強也還算幸運,直接來了一個開除公職了事,這倒不是因爲他打死人的嫌疑最大。主要是因爲,大家都認爲,隨口亂咬主人的狗。就是應該一棒子打死纔對,似此歪風邪氣絕對不可以助長。
這倒正應了陳太忠當初要其“上街要飯”的語,倒也實在有趣。
至於那無臂漢子地死,還是那個結論,反正人已經死了又沒有苦主鬧事,這年頭穩定大於一切。
已經有流言傳出,傅宇要離開他的崗位,去黨校進修深造了,他留下的位子,自然引起了一些夠資格地幹部的覬覦。
只是。在這個時候,孫政委微微地露出了些許的口風,他覺得鳳凰市警校的副校長君建國不錯,挺適合這個位置。
聽到這個消息,不光是古。連陳太忠都傻了,媽的,我們這麼辛辛苦苦折騰一陣。敢情是爲別人做了嫁衣?
王局長的心臟恢復得七七八八,出院了,聽到政委的推薦,反應卻是很奇怪,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反正,傅宇都沒離任呢,這事倒也不急在一時,黨校又不是警察局開的,說要進修就恰好有進修的班等着你?
只是。古是實在坐不住了,這種事情,實在是宜早不宜遲。早點下手,然後一路保持優勢纔是正理。傅局長離任不離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想法把這個副局長先弄到手纔是真的。
他不敢去催王局長,王宏偉跟他也沒那份兒交情,說不得,他還是得硬着頭皮找到了陳太忠,“陳科,這事兒,你得幫我問問啊。”
事已至此,陳太忠也有些“羞刀難入鞘”地感覺,若是古不知道那無臂漢子的事是他搞出來的,那倒也還算了,可是他已經一股腦把實情倒了出來,眼下卻又生出如此的變數,他這張臉該往哪兒擱?
“這個……你不用發愁,我自有辦法,”陳太忠強咬着牙,撐着自家的體面,“嗯,還是那句話,該打點地,你去打點,其他的事兒,我給你張羅。”
惹得哥們兒火了,說不得就得找那孫培安好好地談談了!他心裡發狠了,做人不能這麼不知足的吧?靠,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知道工程公司地任書記怎麼死的嗎?莫不成,你也想學那無臂漢子,被自殺掉?
不過,他理了一下思路,強自鎮定了那份殺心,還是決定先找王宏偉談談,無論如何,眼下王局長的態度很成問題,大家既然有那麼多的共同語言,這件事裡我也沒求你幫了什麼忙,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談話的結果……跟沒談一樣,沒錯,王宏偉還是那麼曖昧,嗯嗯啊啊地應付了一陣,實質性的問題,卻是死活不肯應承。
丫反倒問起了陳太忠同蒙曉豔的交情,毫無疑問,王局長把談話性質定義在了私人性質上,跟工作無關。
這下,陳太忠可就更惱了!
惱怒歸惱怒,可是,念及唐亦萱一向很愛護王宏偉,他倒也不合適過於咄咄相逼,於是,最終的結果,就是他不得要領地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