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鐵人目前還在雙規中,其他的一些問題都在查證,但是關於利用非典制造恐慌,壟斷商品銷售追求暴利,這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了。
上面定下了非典好控制的調子,下面就聞得到味兒,恆北省紀檢委也不例外,有了依據,大家可以走得更遠一點。
但是事實上,紀檢委的眼光,並不僅僅是放在陳鐵人身上——哪怕再查出陳書記其他問題,也就是那麼回事了,他們劍指的是北崇區政府。
同樣是測量體溫用的東西,同樣是囤積,區政府是官方囤積,並且上過會的,雖然會議沒表決,起碼是告知了。
兩者是類似的,但又是不同的,省紀檢委希望北崇能識相一點,別讓我們從陳鐵人查到陳太忠——非典沒有你說的這麼可怕,北崇花這麼多錢買紅外測溫儀,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關於這一點,戚志聞是多少猜到一些,陳太忠大約也感覺到了一些。
既然是這樣,戚書記也懶得太針對某人,拉仇恨的事兒,讓省紀檢委去幹吧,所以他也不提上面定了調子,而是談起了其他事項。
總之,一個讓某人花費仙力趕回來的常委會,開得索然無味,最大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定下了區委黨校要開科級後備幹部培訓班,最少開兩期——以後有沒有,視效果而定。
這就是戚志聞公然要用官帽子吸引別人的投靠了,培訓班學員那麼多,總有人主動投靠的,培訓過後,他想提拔投靠自己的人,也就有了理由,那是後備幹部培訓班裡出來的。
至於說黨校校長是黨羣書記趙根正,這個並不重要,副手啥時候能大過正職?
所以趙書記的臉上,就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惱火還是怎麼的,不過舉辦培訓班,他是投了贊成票的——黨校校長沒理由反對這種事。
陳太忠也投了贊成票,對年輕幹部的培養,抓一抓不是壞事,戚志聞敢到黨校講話的話,他也敢去,哥們兒好歹是第一副書記。
而且他並沒有遺憾自己浪費的仙力,因爲他很清楚,這是他回來了,要是不肯回來,戚志聞拋出的議題絕對不會是這些——向政府事務伸手,那是必然的。
不過最噁心人的是,戚志聞說了,目前苧麻價格有明顯的上漲趨勢,這要給區政府記一功,我認爲,在合理的價位上,可以拋售一些,但是什麼價位比較合理,這是值得商量的——會買的不如會賣的。
還有就是馬上雨季就要到來,抗洪搶險的預備工作都要抓起來,缺電高峰也快到了,公路和城市建設進入高潮,區政府要高度重視,黨委也會適時地給出建議。
他說的這些,都可以大做文章,就像這次常委會一樣,陳太忠在和不在,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陳某人若是在北崇,能頂得住戚書記,但是陳某人又回了鳳凰的話,其他人是頂不住的,而且都不好往大區長頭上推——陳區長此刻在鳳凰,但北崇的事情也不能耽誤。
這就是戚志聞的可恨之處了,含而不露地劍指北崇的政府事務,並且不怕提前聲明。
機關幹部最長於這樣的算計,用最小的代價,最大程度地噁心人:我不會明說不讓陳太忠你去鳳凰,不在意北崇的話,你可以去嘛。
這尼瑪什麼玩意兒啊,陳太忠真是被噁心到了,要說戚志聞堅決認爲,非典肯定不會爆發,那是胡說——之所以這麼搞,是要斷了他在鳳凰的人望。
至於說北崇買這麼多測溫儀算不算錯誤,人家並不定這個調子,一切都可以走着看,反正不管非典爆發不爆發,蓋子能不能捂住,北崇都已經做了這麼多,坐看結果就可以了,戚書記將陳區長拴在北崇,就是不讓他再刷外面的政績了。
陳區長要執意幫助鳳凰,那就要防人插手自己的地盤。
遭遇這種事兒,陳太忠心裡能不膩歪嗎?雖然綺情一念不費多少仙力,可用得多了也挺有壓力,而且他不能上一刻在鳳凰的大街上,下一刻就來北崇大街——沒這麼快的交通工具。
只能先在北崇呆着了,他默默地對自己說:總算還好,鳳凰那邊摘桃子的,是自家人,哥們兒本來就是爲小白鋪路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在區政府處理一下堆積的事務,下午又四下轉一轉,覺得心裡實在氣兒不順,索性找到洪部長,“老洪,借支槍,我打算上山打獵去。”
借給他槍,絕對是不合規定的,不過陳某人是堂堂的大區長,洪部長也不好說什麼,給他一把五六沖鋒槍,又給他一百發子彈,“我派個人跟着吧?”
“我給你打借條,”陳區長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真不想有什麼人跟着,“給兩百發子彈吧。”
他拿了槍彈之後,鎖進了奧迪車的後備箱裡,正說就此驅車前往,不成想接到了劉海芳的電話,說是新的車站已經落成了,明天上午剪綵,希望區長能去觀禮。
這個邀請有點倉促,不過劉區長知道,領導一直在忙鳳凰的事情,沒想着打擾他,也就是知道他今天回來了,才發出這個邀請。
“那行吧,”陳太忠想一想,答應了下來,此時他就不方便上山了,於是吩咐一句,“晚上來我家吃飯,我給你慶功。”
晚上不光劉區長來了,白區長也來了,順便還抱怨一句,說戚志聞最近對城建指手畫腳的——氣焰實在有點太囂張。
不過近期壓力最大的,當屬王媛媛,她晚上也來了,一張小臉削瘦雪白,非常憔悴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惜。
“不要理戚志聞那個二貨,”陳區長很直接地表示,他不屑地冷哼一聲,“非典防控不重要?傻得讓人沒法說……事實會教育他的。”
“可是這個非典……什麼時候才能爆發呢?”王主任苦笑着問一句,按理說她不該問這句話,但是她最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頭兒,我快壓不住下面人了。”
“我是希望它永遠都不爆發,”陳太忠沉聲回答,身爲政府一把手,要強調樹立正面形象,然而下一刻,他話頭一轉,“但是這樣的處理方式,也就十來二十天,壓都壓不住了。”
“還要十來天啊,”王媛媛皺着眉頭嘆口氣,此刻就顯出她的單純了,再是胭脂虎,再是得陳區長看重,她終究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兒。
“下面有人冒尖,你由他冒嘛,”白鳳鳴聽得就笑,“正好知道誰值得培養,誰不值得培養了,小王你得學會沉住氣。”
“嗯,我是有點着急了,”王媛媛點頭認錯,又悄悄地瞥陳太忠一眼,“反正頭兒回來了,我的壓力就少很多,也可以隨時請示了。”
“明天剪完彩之後,我上山打獵去,放鬆一下,”陳太忠輕描淡寫地發話,“歇兩天,調整一下心情,好投入工作。”
“弄了多少子彈?”白鳳鳴側頭看他一眼。
“兩百發,”陳太忠豎起兩根指頭,“剛剛夠,鳳鳴你想玩,自己跟老洪弄子彈去。”
“我槍法不好,還是弄杆獵槍吧,一打一大片,”白鳳鳴笑着回答,“不過這幾天挺忙,等週六咱們一起進山。”
“果子狸反正是不能打了,”陳區長鬱悶地撇一撇嘴。
第二天上午九點,陳太忠驅車來到了新車站,這裡的站前廣場已經修好,車站大廳也已經建了起來,雖然還有一些零碎活兒沒幹,但是基本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剩下的就是把業務轉移過來,至於說完善,差不多還得三個月。
不過就算是在這落成儀式上,各路來賓都要接受紅外測溫儀的檢查,也可見北崇的發展,是頂着壓力上的。
陳區長在觀禮之後,又視察了大廳,並試用了一些設備,然後親切而和藹地向運管辦相關負責人指出,在區裡的支持下,你們的硬件上去了,但軟件也不能忽視。
站在爲人民服務的角度上講,軟件比硬件還要重要,區裡花了這麼多錢建設車站,你們的軟件搞不好,引起羣衆不滿的話,區裡可是不答應的。
然後,年輕的區長又參加了會餐,不過他只吃喝了十來分鐘,就笑着站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這就要去進山打獵了,不成想走到奧迪車處,身後追來一人,“陳區長,等一等我……你這是要去哪兒?”
陳太忠扭頭一看,卻是經濟導報的總編牛曉睿,她肩挎一個小包,脖子上掛個相機,快步走過來,他笑一笑,“下午沒啥事,打算進山打獵,那肯定趁早走。”
“我也跟你去吧,”牛總編一聽說打獵,登時來了精神。
“我只是想放鬆一下,”陳太忠皺着眉頭,掃一眼她的腳下,發現她穿着一雙黑白相間的厚底鬆糕鞋,說不得搖搖頭,“你這鞋上山?我可沒工夫等你。”
“我車上有旅遊鞋,”牛曉睿一按手裡的遙控器,不遠處一輛寶來車嘀地響一聲,然後她嘆一口氣,“其實我跟你一樣,心裡煩的慌,想放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