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友恭一聽到這個問題,就又是一陣頭大,只能陪着笑臉回答,“當時跟朋友在喝酒,沒控制好情緒,請您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牛總編怎麼看?”陳太忠笑着看一眼牛曉睿,“他阻礙北崇的宣傳,可是影響了全國抗擊非典的進度……如果這個下情早能上達的話,有些領導也就不會被矇蔽。”
我說陳太忠,咱不帶這麼狠的啊,羅處長隱隱聽說,陳區長居然隱隱打算,把首都那兩位領導掉下來的原因,也歸咎到自己頭上,登時就急了。
“這個我不清楚,您幾位領導做主吧,”牛曉睿微微一笑,表現得很無辜,然後又看一眼那女人,“谷市長……雨大,先進屋子吧。”
合着另一個女人,是陽州市常務副市長谷珍,谷市長全面接手了陽州抗非事宜,今天來北崇,一來是考察北崇的抗非措施,二來也是催討一下那五百餘臺測溫儀。
旁邊不少人都認出谷市長了,偏偏羅處長初來乍到,又着急着獲得諒解,結果就這麼一頭撞了上來。
“我們真沒有這個意思,”羅處長忙不迭地解釋,“其實朝田日報就報道了不少北崇的事,小李的很多稿子都直接過了,主要這個導報……它這個性質,比較不合適……”
陳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其實是我們工作態度不夠端正,這個疏忽,性質很嚴重,”羅友恭一見這個模樣,才反應過來,自己前來是要道歉的。找藉口什麼的……有意思嗎?
勢不如人,那就什麼都白說,更別說他的藉口也禁不起深究,於是他口風一轉,“不過您指示得很正確,我們馬上改。”
“嗯,”陳太忠點點頭,沉吟一下,下巴微微一揚。“那你去吧,怎麼……還等我請你吃飯?”
“到現在……我還真沒吃飯,”羅處長乾笑一聲,反正已經是個沒皮沒臉了,何不嘗試一下。鉤掛上這個異常強勢的區長?
陳太忠眼皮都不帶掃他一下,轉身走進小院,砰地一下帶上門——對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精神。
羅處長訕訕地咂巴一下嘴巴,這個恥辱,他是受得了的,陳太忠的級別原本就遠高於他。他做差事情在先,目前想化敵爲友,人家接受了這個轉變,但是也沒好氣。這很正常。
那這就算獲得陳太忠的原諒了吧?他想了想,覺得就是這樣了,想到跟姓齊的那番恩怨,他心裡的彆扭不能就此消除。於是轉頭向奧迪車走去——且等我回了朝田再說。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撐傘的人招呼他。“羅科長……請留步。”
這誰啊?羅友恭停下了腳步,一般而言,敢叫他羅科長而不是羅處長的,都是有點底蘊的,他扭頭愣了五六秒鐘,才反應過來,“你……原來是王處啊。”
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省紀檢委的王景堂,兩人同在朝田爲官,雖然一在省紀檢委一在市宣教部,但總還算都是黨委口的,偶爾也能撞見,交情是沒有,但多少都算面熟。
羅科長知道王處是貨真價實的正處,也不敢計較人家的稱呼,只是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來,“領導有什麼指示?”
“你跟陳區長好像比較熟悉?”王景堂將他扯到一邊,笑眯眯地發問。
“哪兒啊,我才招惹了人家,專程來道歉,”羅科長苦笑着回答,一邊還去擡手揉一揉左眼,所幸的是,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左眼的腫脹,基本上是看不出來了。
“是爲了啥事?”王主任一點都沒有省紀檢委處長的架子,按說紀檢委的人出來,見官大半級,谷珍這常務副市長,也不能對這個正處視而不見。
“非典的事兒,”羅友恭不想回答,卻又不能不回答,他苦笑着表示,“當時的宣傳策略出了點問題,現在看起來是極不負責任的,還好,陳區長比較……通情達理。”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來也是爲了非典的事兒,”王景堂嘆口氣,同是在非典的事情上犯了錯誤,但是這姓羅的小科長門口道個歉就能離開,而他王某人堂堂的處級幹部,連個道歉的機會都抓不到,這讓他分外的不平衡。
“多溝通吧,陳區長還是比較好說話的,”羅處長微笑着回答,同時努力不讓自己咬牙的聲音被別人聽到。
“你好像跟那個女孩兒挺慣的,”王景堂微微一笑,大喇喇地發話,“幫忙走個私……我的事情挺多的,不想在這裡耽誤太多功夫,羅科長,算我欠你個人情。”
牛曉睿吃了我的心都有,羅友恭心裡就只有苦笑了,可是他還不敢得罪王處長,只得把自己的左眼湊了過去,“王處您看……這就是挺慣。”
“噝,”王主任看清楚了他眼上的青腫,倒吸一口涼氣,“你這……也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羅科長苦笑着咧一咧嘴,“身上我就不讓您看了,您這個忙,我真幫不了……幫忙不成無所謂,怕給您添亂。”
“真是敢下手啊,”王景堂輕喟一聲,他是真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出。
“下了手也就好了,”羅科長又是一聲苦笑,“起碼這事兒就揭過了……”
“可是我不想這樣啊,”王景堂看着慢慢駛離的奧迪車,心裡真的是要多煩惱有多煩惱了,他擡頭看一眼陰霾的天空,無限的煩躁油然而生。
一時間他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也是最委屈和不被人瞭解的:我只是隨便刁難了一下,那不過是慣例,你至於這樣報復我嗎?
殊不知,他並不是最不平衡的,此刻更不平衡的,是鳳凰市委書記謝五德。
謝書記得了杜書記的指示,就積極地考慮這個懷柔政策——我該如何對陳太忠懷柔呢?
要說陳太忠在鳳凰的影響,並沒有剩下多少了,他不好對陳太忠的什麼產業進行照顧,可是對於一個外省的區長做出什麼姿態的話:這有點過於扯淡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當口,週日播出了那麼一則新聞,謝書記登時就震驚了,看完新聞之後,他抓起電話就打給杜書記。
杜書記的電話打不進去——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太多了,他孜孜不倦地撥了十分鐘,杜毅纔在那邊接起電話,“你的事情不復雜,我都說了,跟陳太忠溝通好了就行了,這個人還是能講道理的……我還等電話,就這樣吧。”
謝五德愣了好半天,才又撥其他號碼,不過可想而知,陳太忠是聯繫不上的,他想解釋都無從談起,而指望吳言代爲聯繫陳太忠,無異於對牛彈琴。
但是這一切,還都不算悲慘的,最爲悲催的是,今天上午十點,謝書記收到了陽州市政府的公務傳真——傳真裡滿是質疑。
傳真出自於陳正奎之意,上面還有陳市長的簽名,他對前一陣謝書記對北崇的評價,表示出了相當的不解:北崇區政府嚴抓非典,這是好事啊,陳太忠同志願意回鳳凰幫助防治非典,陽州市政府也是大力支持的——哪怕我們都有點捨不得。
這便是前一段日子的因果了,真要說起來,陽州市政府和北崇,基本上還是保持了互不干涉的現狀,陳正奎之所以授意戚志聞管好陳太忠,主要還是因爲謝五德歪嘴告狀,陳市長就借力打力——他主觀上願意打壓陳太忠,但是他絕對不會主動找碴。
這是陳市長的老道之處,昨天看了新聞之後,他越發地慶幸自己的謹慎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陳市長寫個材料給鳳凰市黨委,質疑他們前一陣的說法。
在傳真裡,陳正奎甚至指出,雖然北崇沒有出現一例病例,但卻是成功地將非典病人奧觀海拒之門外,只說這麼個成績,就再怎麼褒獎都不爲過。
須知那是美國病人,一般人輕易不敢採取措施,而以美國人遇到小病喜歡扛一扛的習慣,等熬到病發,大家確定了這是非典,都不知道傳染給多少人了。
簡而言之,陳市長對北崇前一段成績的評價極高,若是前兩天在陽州開過會的同志見了,大約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人的恩怨,陳市長就這麼果斷地放下了?
這不是果斷不果斷的問題,陳市長倒是想不放下呢,敢嗎?他生恐陳太忠藉着這個新聞大肆折騰,把他也拉下馬——以兩人之間的仇恨度,以及陳區長的小心眼,這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謝書記接到這個傳真,就完全地懵了,他可是知道,陳太忠跟陽州市政府不對付,倒是在市委還有些許的助力。
這是陽州市政府也縮了啊,謝五德很沮喪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那陳正奎很可能將他推出去做擋箭牌,真是小人做派。
他心裡罵歸罵,但是這個問題,還得解決不是?只要解決得稍微慢一點,姓陳的就要打上門了,想到此處,他禁不住又要感慨一下,鳳凰的這一灘水,還真夠深的——連一個去了外省任職的小正處,都能讓他這個堂堂的市委書記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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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啥,月票有點危險了,後面好幾個大神追得很緊,月中了,誰又看出月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