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白鳳鳴剛點着一根菸,聽到這一嗓子,嘴巴一張,那煙吧嗒就掉在了地上。
他也沒顧得上撿煙,拔腳就往那邊走,他幹了這麼多年建築,太清楚水脈好找不好找了,怎麼可能隨便一指,就指出來呢?
走到近前一看,挖機挖出的大坑中,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往上冒,一看那冒水的勢頭,就知道這絕對是個泉眼,白鳳鳴登時徹徹底底地傻眼,“這也太牛了吧?”
他深知這個難度,所以不敢相信,但別人也覺得神奇,比如說對此一竅不通的羅雅平。
羅區長看到學校巴結陳書記,心裡就覺得挺沒意思,反正這也不是她的業務範圍,不過眼下太陽有點毒,她想着在蔭涼地兒站一會兒,就去幹自己的工作好了。
看到一棵兒臂粗的小樹被野蠻地挖倒,羅區長心裡生出淡淡的哀傷來——朝田在四處搞綠化,而北崇則是爲了領導的一句話,就要把這片小樹林摧毀,這也太過分了。
所以她果斷地出聲制止,“你們挖樹,鏟子下得深一點,不許把根挖壞了。”
“這是挖機,不是鐵鍬,”一箇中年施工人員回敬她一句,羅區長初來乍到,負責的工作,跟工程隊也沒啥接觸,大家看到一個小美女指手畫腳,少不得就要調戲她一下,“照你這麼說,活兒沒法幹。”
“怎麼說話呢?這是羅區長,管的就是農林水,”譚勝利訓他一句,然後看羅雅平一眼,“夏天這樹挖出來以後,不好活……而且這種小樹,到處都可以種,可以長。”
羅雅平看到大家都這麼輕描淡寫,就又覺得自己經驗不夠豐富了,只能硬着頭皮回答。“上面枝杈你們怎麼折騰無所謂,根留得好一點,扔到門口,肯定有人撿……朝田移植這樣一棵樹,怎麼都要兩百塊。”
“拉到朝田,五十塊都沒人要,”包工頭嘀咕一句。“人家的樹,都是從關係苗木公司買的。沒關係……沒用的。”
說是這麼說,由於有羅區長的關注,還是有幾棵樹被比較好地挖了出來,羅雅平看得有點沒意思,才待轉身離開,猛地聽到別人說,下面地溼得厲害,沒準真有水。
這麼一來,大家就來勁兒了。有人跑到學校門口,將一輛在樹蔭下歇息的挖機喊進來——這挖機是中午不幹活,傍晚纔出動,一干就是通宵的那種。
兩輛挖機挖土,速度就快得多了,大家越幹,就越是高興。出水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終於,一鏟子下去之後,地裡開始冒水,然後又是一鏟子下去,那水花咕咚咕咚地就翻了起來,包工頭登時就傻眼了。“我艹,真的假的?”
羅雅平看得也呆住了,心說這也太神奇了吧?
“水泵,水泵,”包工頭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抽水,抽水!”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經驗不怎麼豐富譚勝利也想到了,他抓着包工頭問,“這水一抽,那邊不冒的話,證明就是同一個水脈,對吧?”
“譚區長這文化人,就是厲害,”包工頭笑眯眯地豎起一個大拇指來,然後看一眼陳太忠,“不過陳書記更厲害……一眼能看出水脈來。”
“這離得八十米都沒有,又沒有明顯地質變化,十有八九是同一水脈,”白鳳鳴輕描淡寫地說一句,然後嘆口氣,“老區長,我這次是服了……你怎麼就看得這麼準?”
“我在天南有個外號,叫‘永遠正確’,”陳書記摸出煙來散一圈,又享受了白縣長的點火,才洋洋自得地發話,“我覺得這外號不夠謙虛,所以一直沒跟你們說。”
“哈,”大家鬨堂大笑了起來,覺得書記大人實在夠風趣。
倒是白縣長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倒是,從煤炭到苧麻,然後又到非典……老區長你就沒有不正確的時候。”
這話他是發自真心的,招商引資、跑部跑項目,處處都有陳太忠的成績,這是種種因素促成的,但是陳區長投入重金搞了幾個大家看不懂的項目,都出乎意料地大賺特賺,這種超前的預見性,真是不佩服不行。
要說煤炭和苧麻,這可能跟信息層面有關,但是非典上一連串的正確決策,那真的……只能說陳區長太神奇了,說個永遠正確並不爲過。
至於說隨便指個方向,就能打出泉眼來,這簡直可以用奇蹟來形容。
你沒必要這麼肉麻吧?羅雅平聞言,微微地撇一撇嘴,心說也白縣長你去了五山,可以肆無忌憚地拍馬屁了,不過……陳書記這一手,也確實當得起神奇。
水泵很快就運了過來,隨着水嘩嘩地被排到地上,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地基那邊的水泡就越來越小,這時候,就是再迷糊的人都反應了過來,“我艹……真是一個水脈!”
當結果最終降臨,這個發生在大家眼前的奇蹟,讓很多人都震驚到不會說話了,那包工頭雙腿一彎,跪倒在陳書記面前,大聲喊了起來,“神術啊……師傅,請收下我的膝蓋吧。”
他久做土建工程,最是知道這一手的價值了,這一點,白縣長都不如他。
“知道是神術,你個凡人也想學?”陳太忠笑眯眯地吸一口煙,輕描淡寫地吐倆菸圈,“先給我準備五百個童男童女……至於教不教你,這得看我的心情。”
“哈,”羅雅平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年輕的區委書記,實在是有趣。
“太忠書記真是能者無所不能,”譚勝利放下電話,走過來笑眯眯地發話,眼見陳書記的指示,是匪夷所思地正確,他就想湊個趣,“區電視臺的人馬上就到了……您能不能跟我們說一說其中的原理?”
“我就是看這片樹木長得比較茂盛,隨便猜測一下,”陳太忠自是不能告訴對方,自己有天眼,於是笑着回答,“不過,我運氣還真不錯啊……希望這個運氣,能造福整個北崇。”
“運……運氣啊,這其實也是一種能力,”譚勝利張口結舌好一陣,才找到個理由,心裡卻是不無苦澀……區電視臺的馬上就要到了。
運氣嗎?這纔是扯淡,白縣長站在不遠處,嘴角噙着一絲冷笑,陳書記在跟你們開玩笑。
他是善於觀察的人,聽了老區長的話之後,就細細看一看,這片的樹木,長得一點都不比旁邊茂盛——事實上這是必然的,地下有冷泉,樹怎麼可能長得好?
這不是運氣,而是真正的能力,白鳳鳴很清楚這一點,不過陳書記既然不想說,他心知肚明即可,想到陳書記在小賈村塌方的時候,也及時地發現了徵兆,他一時間居然有點恍惚了。
不多時,區電視臺的人趕到了,這時學校裡已經做出了決定,要將這裡開闢成一個景觀,不需要過多地點綴,就是一眼泉而已,至於說比較偏僻,就是譚區長那句話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不過中學生們,大抵還是喜歡浪漫的,泉水池砌好之後,這裡就成了校園裡一個著名的風景區,尤其是在盛夏,冰涼的泉水翻涌上來,帶給四周陣陣的涼意,池子周邊的一溜長廊和書桌,成了大家溫習功課的最好場所——就是蚊子多了點兒。
區電視臺的人,很負責地記錄下了這一畫面,譚區長請陳書記講話,發現書記沒興趣說,就自己講一段,但左右不過是拾人牙慧。
他說的無非就是,學校建圖書館,但是挖到了泉眼,水流量和壓力都很大,在陳書記的親切關懷和正確指導下,大家順着水脈,挖出了另一個泉眼,保障了圖書館的建設。
至於說挖出的新泉眼,會成爲校園一景,而且口彩也很好的——思如泉涌,對莘莘學子們來說,沒有比這更吉利的話了。
而且這個泉水的水量不低,水質清冽,除了做景觀,也可以考慮用來生產礦泉水,當然,這必須是在做過相關檢測之後。
譚區長的話,當天晚上就上了電視,但是有些傳言,比他在電視上的講話,流傳得還要快,而且更能引起大家的關心。
“那泉眼是陳書記發現的,隔着百十來米,隨手一指,那是泉眼,往下挖兩米……就是那麼牛逼,我親眼所見,”這麼說話的人,是比較客觀的。
“陳書記會看風水氣運,他手縮在袖子裡算了半天,說那片小樹長得不錯,就是那裡了,我親眼見的,”這麼說話的人,說得就比較傳奇了。
不過北崇人對這些神仙鬼怪的,還真的比較相信。
“擦,你們那也叫親眼見的?我親眼見到,地基冒水,陳書記見圖書館蓋不成了,一氣之下,掏出打火機來點着一根菸,衝着一個方向一指,嘴裡輕聲念一句……咄,給我去那裡!”
看熱鬧不嫌事兒的大主兒,什麼時候都有,神化陳書記,那不是大問題,“其實點菸是假的,煙上畫着符籙呢,生薑水畫的,我看得可清楚……那是搬運符,跟你說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