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凱跟顧城之間的關係,說不上有多好,但是在金澤凱面對着手下有這麼不聽話的一個紀委書記的情況下,他想要借用顧城這個副書記的力量,打壓葉開的想法,也是有一點兒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嘛,自己這個省委常委是新紮的,力量自然要差了一些,可是顧城身爲副書記,在河東省經營多年,可謂是根深蒂固,影響力甚至要超過,省委嶽山書記,要是他肯出面敲打葉開的話,金澤凱肯定是樂觀其成的。
果然,顧城聽到金澤凱的抱怨之後,立刻就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
“這不對嘛。”顧城說道,“紀委方面再搞什麼獨.立辦案,也是需要多跟市委溝通的,你這個市委書記不是擺設,更不要說你現在還是省委常委,不單是市委領導,同時還是省委領導,對於這樣目無組織的行爲,是不能縱容的。”
“顧書記的指示非常正確,不過他打出了省紀委甚至是中.紀.委的旗號,我還真是沒有什麼脾氣,我總不能直接跑到秦方塵同志那裡,去責問他們想要做什麼?”金澤凱先是對顧城的態度表示了贊同,隨後就提出了自己的爲難之處。
同爲省委常委,秦方塵這個省紀委書記的分量就更重要一些了。
要知道,省紀委辦案雖然未必就敢繞開省委嶽山書記,可是在一些重大案件上,受到中.紀.委的指導更多一些,有的時候,省委這邊兒後知後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當然了,在一般情況下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畢竟省紀委是受到省委和中.紀.委雙重領導的。你要是跟省委這邊兒的關係搞得太僵硬了,也不利於開展工作,所以大家平時都是敬而遠之。在一些重大問題是多做溝通。
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有點兒複雜了,嶽山書記是否知道省紀委的動作就不清楚了,可是他顧城作爲省委的副書記。對於龍城市發生的事情,確實沒有什麼內幕消息,秦方塵更不可能將他們的事情主動告訴顧城。
現在顧城唯一可以依仗的,也就是底下這些紛紛跑來告狀的下屬們,畢竟市鋼廠的左世昌等人被帶走,確實給市鋼廠造成了比較大的震動,一時之間都是人人自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城以安定人心。保障生產爲理由,來過問此事,似乎也是說得通的。
當然了。顧城作爲老資格的省委副書記。辦事兒自然有一套章法,不至於因爲這點兒事情就亂了陣腳。所以他先向市委書記金澤凱問詢情況,通過一級壓一級的正規途徑將事情安排下去,責成龍城市委做出解釋。
不過現在看起來,金澤凱這個龍城市委書記表示對此無能爲力了,那麼顧城也就有了赤膊上陣的打算,作爲省委領導,他覺得自己站出來是名正言順的。
“澤凱同志,你這個態度不是領導應該有的。”顧城還是挑撥了一下,“如果你連市委班子裡面的局面都駕馭不了,上級領導會怎麼看你們龍城市的領導能力?”
放下了電話之後,金澤凱就暗罵了一句。
“這老狐狸,明明是自己擔心,還想要讓我跳出來反對,當我是傻子不成?!”金澤凱很清楚,前一陣子的事情當中,就已經爆出了顧城的兒子顧兵,跟市鋼廠某些領導的關係密切,而且有數以千萬計的財產無法說明正當來源。
隨後顧兵被市紀委帶走,這事兒很多人也都聽說了。
雖然說過年前的時候,葉開准許顧兵回家過年,可是當時也由顧家簽署了責任書,必須保證顧兵隨叫隨到,不得離開龍城半步。
如今的情況就更加複雜了,不但顧兵早就離開了龍城,據說去了澳大利亞,而且在葉開出事兒之前,就已經安排市紀委對顧兵消失一事展開了調查,並對顧家催問多次,這些事情都是有記錄在案的。
很顯然,葉開是跟顧兵或者說顧城掐上了。
若非如此,顧城也不可能在葉開對市鋼廠動手之處,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市鋼廠確實有問題,而且問題不會小了,這一點大家都清楚,可是市鋼廠也是一個馬蜂窩,這裡面所牽涉到的利益方確實太多了,誰也不願意在自己的手上引爆,這也是龍城市紀委早就瞭解到市鋼廠的一些情況,卻始終沒有敢於動手的主要原因。
抓幾個腐.敗分子確實不是什麼難事兒,可是要應付後面飛複雜局面,就非常困難了。
金澤凱愛惜羽毛,雖然沒有跟市鋼廠有什麼太深的關係,可是他所顧忌的,就是一旦市鋼廠出了問題之後,萬一沒有人能夠管理好這一攤兒的事情,那麼產能受到影響,並且無法跟正在進行合作會談的日方企業達成協議,那麼隨後的利潤就要大幅度下滑了,這個事情對於龍城市的財政收入將會造成非常嚴重的打擊。
所以金澤凱纔會對葉開的作法提出異議,至於說顧城想要借他的手來對付葉開,金澤凱也是不會答應的,明知道葉開肯定有很大的後臺,他金澤凱吃飽撐的,非要同人家作對嗎?口頭表示一下不滿意,表示一下市委書記的存在感,也就足夠了,何必去爲了這些事情得罪人?
他現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葉開的工作進展順利,那麼市委依然是英明的,如果葉開的工作不順利,那麼市委順應形勢,出手糾正,也是英明的,所以,他不需要着急。
在他看來,正經應該着急的,是顧城自己。
顧家公子顧兵涉入市鋼廠一案有多深,只看顧城現在的反應就很清楚了,金澤凱纔不相信顧城對於他兒子的事情一點兒都不知情,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單憑一個他兒子在約束居住期間外逃,企圖逃避市紀委調查,就足以讓身爲家長的顧城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顧城纔會急於反擊,爭取製造一點兒混亂的局面,爲他自己的出手提供理由。
金澤凱不急,他此時倒是興起了坐山觀虎鬥的想法,看看究竟是顧城拿下了葉開,還是葉開逼走了顧城?
顧城沒有在金澤凱那裡討了好處,也不由得暗罵了一句,心說這金澤凱雖然剛剛升了副省部級,可是官場經驗一點兒也不嫩,自己想要利用他出頭,看來是沒指望了,只有另闢蹊徑才行。
對於葉開向龍城市鋼廠動手的事情,省委大員們在第一時間內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具體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
大家跟市鋼廠的關係,有遠有近,其中有一位負責工業方面的副省長馬陸川,就有點兒坐不住了,畢竟市鋼廠跟他的聯繫也是比較緊密的,裡面頗有幾位人物,都是他所看重甚至是打過招呼提拔起來的。
如今葉開一口氣就抓了二十多位市鋼廠的高層管理人員,確實震動很大。
於是馬副省長就給市紀委書記葉開打了電話過來,態度非常不好。
“葉開同志,你們搞什麼事情?!”馬副省長在電話中憤怒地指責道,“你們一口氣在市鋼廠抓了這麼多幹部,是想要搞垮這個廠子嗎?!現在國企普遍都處在經營低谷之中,市鋼廠好歹算是盈利企業,而且還是省裡面重要的支柱企業,你們這麼亂搞,出了問題怎麼辦?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他一口氣責罵了有好幾分鐘,不過聽到對面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不由得有些狐疑起來,“喂,葉開同志你在聽嗎?”
“領導您好,葉書記正在向上級領導彙報工作,暫時沒有時間接聽電話,您的話,我們會轉告他的。”電話對面傳來的聲音有些死板,聽起來就是那種常年不跟人好好說話的風格。
馬副省長聽了,頓時有點兒發愣,能讓葉開彙報工作的,至少也是省委常委了,這說明已經有人在關注市鋼廠的案子,他一個副省長突然跳了出來橫加指責,確實有點兒唐突了,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頓時有點兒擔憂起來。
掛了電話之後,馬副省長就撥通了顧城副書記的電話,“顧書記,我有點兒事情要跟您彙報。”
“是關於市鋼廠的事情嗎?”顧城立刻就問道。
“是啊,葉開他們這麼搞,會把市鋼廠給搞垮的,我們必須制止這種不顧全大局的行爲!”馬副省長義正詞嚴地表示道。
“現在葉開有上面的支持,我也不好說什麼。”顧城表示道,“不過要是基層對於這件事情的反應比較大的話,或許也會讓上級領導有所顧忌,將這件事情淡化處理。”
馬副省長聽了之後,立刻心領神會。
顧城副書記的意思是很清楚了,那就是挾持民意,如果市鋼廠的職工們鬧起事兒來,對於帶走左世昌等人的作法表示不滿,並且鬧一個怠工什麼的事情,那麼市紀委面臨的壓力就會很大。
只要有了羣.體事件,接下來,顧城自然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會非常正面。
身爲省委主要領導之一,自然是不能忽視羣衆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