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這一次進京,高衛是他要重點拜訪的對象。
高衛現在進了財政部,現在京城有財政界、軍界還有銀行界三大稱謂。
其中財政界中的“財”字排在第一位,由此可見財政部在京城的地位。
這年頭,財神爺的權利強大得令人咋舌的,哪一級政府不需要錢?缺了錢有很多工作就沒法做,而掌管錢的就是財政這一脈。
別說是財政部一個副部長,就是下面的司長處長,哪個不是牛逼哄哄的?
有錢就是爺,這句話用在財政部身上最是合適的。
陳京這一次是用了心的,專門精挑細選給高衛帶了一個廣作的根雕裝飾品。
高衛是文人,平常是很有一點小品味的,以前在楚江的時候,他就喜歡逛古董工藝品市場,看中了什麼好東西,花錢是毫不吝惜。
陳京家裡有個根雕,這是李國偉送的,作爲臨別紀念。
這東西黃楊木雕成,而且有些年頭了,藝術水平也頗高。
陳京放在家裡把玩了一些時日,奈何愛好不在這方面,別人看到都說好,他卻不具備這個欣賞品味。
所以這東西落在他手上算是明珠暗投了。
廣作的藝術品雖然不及蘇作那般精緻精巧,但是也不乏精品。
陳京送的這個禮物,高衛很滿意,擺在那裡他仔細端詳,嘖嘖叫好。
陳京道:“高部,我就說我的禮物你一定滿意。這東西在我手上明珠暗投,在你手上才真正是能夠讓他煥發光彩的。”
高衛笑道:“陳京,你還別說,這份禮還真重。如果是別人送我,我還真不敢收!至於你嘛!”
他嘿嘿笑笑,道:“你的東西來路都正,我不收白不收,收了就當是吃了大戶了!”
陳京忙道:“什麼吃大戶?你當我是土財主啊,這東西可是我好不容易纔淘來的。”
高衛一聽陳京這麼說。心中更覺得這玩意兒好,一時愛不釋手。
他和陳京相熟,最早是源於兩人一起去庸州,那次庸州之行,兩人的關係一下就近了。
後來在楚江省委組織部。陳京和高衛的關係就一直不錯。
那個時候的高衛還是剛剛到基層表現的時候。遠沒有現在這樣成熟自信,他作爲京津一系的幹部,到中原地區工作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他骨子裡那股子傲氣還是很盛的。
那個時候在楚江省委組織部他人緣並不好。原因就是很多人他都瞧不上。
倒是陳京,不僅有知識有見識,而且工作經驗相當豐富,讓他很吃驚。
他一度還有心想和陳京比一比,不過最後。他的這個想法未能實現。
倒是他和陳京在楚江省委組織部建立了相當不錯的關係。
在黨代會以後,中央對米潛的工作加了擔子。
雖然現在米潛還是中|組部副部長,但是級別已經是正部,而且升爲常務副部長,主持一般的日常工作。
這個調整,意味着米潛處在了共和國高層政壇的關鍵位置。
各省市班子的調整、省副部正部官員的提拔,他都要在其中發揮作用。
不誇張的說,米潛現在在高層政治圈中,已經儼然是典型的實權派幹部了。
米潛一如既往的低調。他在京城的家就住在中組部普通的幹部小區裡面。
陳京和高衛不敢帶太多的禮品,陳京帶了一點楚江的土特產,然後一點茶葉。
高衛帶了一盒圍棋和一方硯臺,都沒敢買最貴的,都是按照米潛習慣買的。
中組部的幹部小區。戒備還是比較森嚴的,不過陳京事先和米潛的秘書溝通過,米潛也表示同意,所以兩人一路過來相對比較順利。
兩人到的時候。米潛恰好有個難得的休息日。
他在院子裡耍了一通太極,身上還穿得比較單薄。
有些時候沒見米潛。米潛的頭髮已經幾乎全白了,人也似乎清瘦了一些。
但是讓人記憶深刻的那雙眼睛,還有那永遠嚴肅的表情,卻絲毫沒變。
對高衛的到來,他似乎覺得很驚訝,他微微皺眉,道:“小高,今天怎麼想到到我這裡來坐坐?你現在在京城可是名人,應酬應該不少吧?”
高衛訕訕的笑了笑,道:“部長,名人不名人的就是那回事。不是有句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嗎?出名未必是好事啊!”
米潛微微笑了笑,指了指陳京道:“他就是吃了出名的虧。不是年輕能力強嗎?現在省裡給他挑的擔子就重!”
高衛道:“陳京擔子重點好,年輕人不幹活,誰幹活?他是能者多勞。在接下來五年,嶺南經濟面臨轉型升級,面臨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在這樣的情況下,陳京擔任經合辦主任是很有潛力的。”
陳京苦笑道:“高部,有沒有潛力我現在不敢奢望,我只知道現在我面臨的局面很困難!我年後可就要厚着臉皮找上你的門,得找你這個財神爺幫幫忙!”
高衛笑道:“得了,你的動作很快。昨天你不就找了你們商務戰線的方家大哥嗎?他是商務部的老人,又是中堅骨幹,能把他的路子走通,明年你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陳京嘆口氣道:“理是這個理,但是我就覺得心裡很沉重。當年在楚江的時候,我們在米部長的率領下一門心思的想探索組織改革之路。我們的改革要往哪方面走?
我記得米部強調的‘公平、公正、公開’六個字。
可是現在我們要辦點事,還得倒處疏通關係,從中央到地方,大家都講人脈和關係。作爲組織出身的幹部,有時候無奈啊!”
高衛愣了愣,一句話不說了。
他心中暗暗吃驚陳京會說話。
在什麼人面前說什麼話,這個本事可不容易學。
米潛爲人古板,平常不苟言笑,做事風格嚴謹,一門心思的就想把組織工作做好,對組織改革工作,他付出了十幾個年頭。
陳京對米潛就很瞭解,知道米潛內心世界。
他這句話一說,不止是贏得米潛好感,而且在無形中也把自己和米潛的距離拉近了。
他和高衛都是米潛手下的兵,這個上下級關係陳京等於再強調了一遍。
政壇之上講人脈關係,都是講鄉情,親情還有老上下級。
幾乎沒有人能夠跳出這個框框來講人脈。
一個一點關係都沾不上的人是很難走到一起的。
因爲彼此之間就沒有信任,怎麼會有人脈?
高衛暗暗感嘆,陳京年紀輕輕能夠像坐火箭一般的往上竄,果然是有幾把刷子了。
果然,米潛聽陳京這樣說,很有共鳴,他嚴肅的道:
“改革是一項艱鉅而漫長的工作,我們經濟改革、政治改革,面臨的問題都非常多。經濟改革這一路走來,我們失敗過多少次?以後還有多少困難?這都是難以預計的。
至於政治改革,我們社會主義國家是沒有這方面經驗可以遵循的。必須要靠我們自己去探索一條路,這樣的改革更加艱難!”
他眼睛盯着陳京道:“小陳,你現在在嶺南想必對改革的認識比以前更深了。我對你提一點期望,那就是希望你能常常思考嘗試去做一些改革的工作。不要怕失敗,現在我們領導幹部中的不好的風氣就是膽子小,不敢邁步子。
這就好比一個嬰兒學走路,不邁步子永遠學不會走路,這就是現實!”
他目光銳利,顧盼之間盡是威嚴。
他扭頭看向高衛道:“小高,你也一樣,你在財政部的工作只會是個過渡,將來還有更重的擔子要壓在你身上。我們這一代幹部探索過沒有完成的事業,希望你們能夠接着幹。
我們這一代沒有探索,沒敢嘗試的事情,希望你們下一代幹部能夠敢於嘗試。
這就好比是接力賽跑,咱們一棒接一棒往前走,把每一棒都跑好,必將會有了不起的成績。”
高衛認真的道:“米部長,您的叮囑我會記住。這一次我和陳京一起過來,就是想聆聽一些您對我們工作的要求。我和陳京現在都在嶄新的工作崗位上,目前面臨的難局也都很多。
壓力大,擔子重,不自然就想到您了。
您是咱們老領導,您的經驗對我們幫助太大了!”
米潛搖搖頭,道:“歸根到底一切要靠自己,你們都是有能力、有才華的年輕幹部,前途都是好的,只有可能道路有些曲折。不要把挫折當失敗,要把挫折當磨礪。”
他盯着高衛道:“小高了,我索性還跟你透露一個消息,目前你是中央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對你的培養,中央將會付出極大的資源。我希望你能對得起組織對你的器重,把各項工作都幹好,爲以後的再進步奠定堅定的基礎。”
高衛愣了愣,旋即笑道:“哎呀,我還重點培養啊,那我真的是很吃驚,很有幸了!”
他衝陳京努嘴道:“咱們的陳京是什麼培養?他也該重點培養!”
陳京吃了一驚,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自己不過是個副廳幹部,和高衛相差十萬八千里,怎能進入中央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