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在酒店停車場的時候,兩個女人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綺紅問:“你回來沒有?”
李向東說:“準備了。”
綺紅又問:“你在哪?怎麼這麼靜?”
李向東說:“在停車場呢!”
爲了證明自己,他按了一下防盜鎖的遙控,那輛四驅豐田傳來“嘀”地一聲。
綺紅便在電話裡笑,說:“快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李向東還沒跨上車,小姨子的電話卻進來了,顯然,她沒和綺紅在一起,是從美容院打過來的。
她問:“你在跟誰打電話?”
李向東說:“你們這樣一個接一個地給我電話,把我當什麼人了?”
她也不掩飾地說:“監視對象。”
李向東說:“你們搞得我一點自尊也沒有了。”
小姨子說:“你還沒答我呢!你剛纔跟誰通電話?”
李向東說:“你去問綺紅吧!”
他說,你們真要這麼對我,我馬上就不回去了。
這麼說着,他就把電話掛了。
啓動車往回走的路上,他是很懊惱的,想這兩個女人怎麼就這麼不信任他?怎麼就把他看成是那麼一種人了。他李向東規規舉舉了一輩子,就是因爲貪,因爲不想放棄她們其中的一個,搞得自己在她們眼裡都成色狼了。
他想,那次醫院事件,並不是根本,那只是一個導火索,點着了她們一直隱藏在心裡的疑慮。
他爲她們辯護,他喜歡了綺紅,又喜歡小姨子,擁有了小姨子,又要擁有綺紅,這本來就有點色狼的味道了。也難怪她們會那麼緊。他想一個男人想擁有兩個女人多少還說得過去,兩個女人卻因爲要接受他這個男人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就在些荒謬了。這種荒謬導致她們心理上的錯位,一種扭曲,也是可以原諒的。
他告誡自己,以後要謹慎一點,如果不小心,做了什麼解釋不清的事,自己受冤枉事小,讓兩個女人傷心就不好了。
他對自己擁有這兩個女人是滿足的。他便想,自己要百倍地遷就她們,呵護她們。
手機又響了起來。因爲車在行駛,便沒看顯示屏,即使不是開着車,他也不會看,他以爲,又是那兩個女人的電話。但他卻顯得笑容可掬了。
他說:“在路上了。”
電話裡的人卻笑了起來,問:“在跟誰說話呢?”
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
說話的也是女人的聲音,但絕對不是小姨子或綺紅,似是陌生的,又似熟悉。
他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那女人說:“沒關係。”
她問,是李向東吧?
李向東一邊應着,一邊搜索着記憶。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到底是誰?對方已經說出他的名字了,他卻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是最尷尬的,是犯大忌的。他努力地尋找與他工作有聯繫的人。一個女人,一個外地人,一個敢於直呼他大名的人。至少,職務是比他高的,一個職務比他高的女人會是誰呢?
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那女人似乎也不急着說話,似乎容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
他又努力地思考了一遍,還是想不起來。
她問:“想起來了嗎?”
李向東說:“沒有。”
他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想,因爲想不起來,就說明他們接觸不多,接觸不多,想不起來,她或許會原諒他,但想不起來,又要裝想起來了,一旦被她意識到了,反而會對他有一種不誠實,愛耍小聰明的看法。
她問:“在開車嗎?”
李向東說:“是的。”
她說:“趕着要去辦什麼事嗎?”
李向東說:“也不是什麼急事,有話你說。”
她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先停了車。”
已經到家了,因爲單手開車,李向東不能把車開進車庫裡,就停在車庫外。他看見綺紅在陽臺上張望,就把車窗按下來,指了指手機,示意他在打電話,然後,又把窗關上了。綺紅似乎也沒什麼事,只是希望他回來,見他到家樓下了,也沒見人下來。
那女人問:“你還是沒有想起我是誰?”
李向東說:“還是沒有。”
他已經有些煩了。剛纔那番話,足於證明,她與李向東沒有任何工作交往,那又是那一類熟人呢?只要沒有工作上的交往,李向東都不必太擔心她對自己的印象了。
他直接問:“你是誰?”
她問:“有一首很好聽的歌,你還記住嗎?是慢四拍的。”
李向東笑了起來,說:“曼莉。你是曼莉。”
她說:“二十年了,還能這麼快就想起來,已經不容易了。”
李向東問:“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1.”
曼莉說:“還能有誰?陳堅告訴我的。這幾年,同學會搞了這麼多,好像就你沒露過面。”
李向東說:“小地方的人嗎?哪敢到大省城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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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莉說:“聽陳堅說,你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呢!”
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問:“陳堅回省城,都跟你們胡說八道了什麼?”
曼莉說:“說你還沒什麼變,還那麼英俊瀟灑呀!說你當市長助理,在你們那一帶,雄霸四方呀!叫我們有時間,到你那去混吃混喝。”
李向東說:“這算得了什麼,也就是勉強勉強算個副處,在省城,滿街都是。陳堅那才叫滋潤,拿着大把大把的錢,跑到我們這些小地方來,嚇得我們這些小官吏大氣也不敢喘。”
曼莉說:“陳堅就這麼個人,當了幾年廳長的女婿。老丈人退了,不那麼得志了,就跑到企業抓錢去了。”
李向東問:“你呢?還是嫁給那男朋友了?”
曼莉說:“命裡註定要嫁給他的。”
她似乎不想多談問這些反問李向東,老婆一定很漂亮吧?
李向東說:“死了,車禍。”
曼莉那邊沉默了一會,說:“對不起,陳堅沒跟我說這個。”
李向東說:“沒關係,已經幾年了。”
曼莉問:“男孩,還是女孩?多大了?”
李向東說:“男孩,上初中了。”
曼莉問:“就兩個男人一起過?”
李向東當然不想說這個話題,也問她:“你是男孩,女孩?”
曼莉說:“女孩,今年高三了,準備考大學了。”
李向東想想,她女兒已經也應該比小軍大好幾年,大學時,她就談戀愛了,可能一畢業就結婚了。
李向東問:“成績還可以吧?”
曼莉說:“還可以,算是班裡的尖子吧,現在問題是,能不能考上名牌。現在上大學,不像我們那時候,不用考也能混進去。”
李向東說:“這也是一種進步嘛!”
曼莉問:“還經常跳舞嗎?”
李向東說:“極少極少,參加工作那幾年,還有點機會,現在幾乎沒有了。都不興跳交誼舞了。”
曼莉說:“那天,我到你那去,或者,你到我這來,我們一起再跳跳吧,看你還記住多少?”
李向東笑着說:“可能都忘了。”
他們無休無止地談着,卻不知那兩個女人急得團團轉。
小姨子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打進來,就問綺紅,知不知道他跟什麼人在一起?綺紅說,他已經回來了,在樓下打電話呢!小姨子問,跟誰打電話?打那麼長時間,肯定不是工作電話。綺紅說,不知道。小姨子就叫她到樓下去聽聽,綺紅說,他關上車窗聽不見,就是聽得見,也不能那麼做。太過份了,他會生氣的。小姨子說,那你就去敲他車窗呀,叫他別再打下去了。綺紅說,算了,我們也別太緊張了。他都回來了,只是在樓下打電話,應該不會是那種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