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5章 溫度器

進駐香港老闆企業的儀式搞得很隆重,在企業內某生活區的球場搭設了一個暫時講臺,東江市委書記、市長都參加了。臺下坐着一大片年青人,黑的頭髮、淺藍色工作服,絕對不少於一萬人。據說,這些都是昨晚上夜班休息的工人,也就來了百分之十,更多的人在上白班,搞得這麼隆重,一點不影響企業正常生產。

李向東看着那麼一大片黑藍顏色,有一種很興奮的感覺。說老實話,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青年人,那種氣氛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年青了二十歲。

他說,年青真好!年青就是資本就是明天和未來!

他說,我希望大家珍惜自己的明天和未來,我希望能爲你們的明天和未來做一點點有益的事!

他說,也希望有那麼一天,當你們的明天輝煌燦爛的時候,還能想起今天,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爲你們能了一點點有意義的事,我就非常滿足了!

李向東這三句話博得了年青人的一片鼓掌,因爲他說得簡短得不能再簡短,大家還以爲他又會像前面那幾位官員,包括他們的老闆叨叨個沒完,他卻把要說的話都說了,他便對大家說,謝謝!便站在麥克風前向大家彎腰鞠躬。

於是,有人問,他說了什麼?問東江市最大的官說了什麼?有人是聽得很清楚的,就複述,但複述完又不敢肯定自己說得對不對?這天晚上,企業公開讓員工觀看的電視前便圍滿了人,都在看東江市新聞,想看白天進駐儀式的盛況,更想弄清楚東江市最大的官說的那幾句話。

效果是非常明顯的,好多人都記住這三句話了,好多人都想,這些當官的跑到企業來不是幫老闆的嗎?我們這些打工仔也值得他們那麼關注?

當時,好多人還不能理解,除了減輕他們的工作負荷,增加他們的工資待遇,這些官們還能幫他們解決什麼問題?真正能理解的時候,他們的思想素質也隨之提高了一大步!

電視新聞播出這個盛況時,東江市有的人卻很不能理解,覺得這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企業內部管理的事也要你政府管?是不是管得太寬?是不是閒得沒其他事幹了?或許,那個從邊遠貧窮地區過來的市委書記根本就知道應該怎麼幫助企業,應該怎麼推動東江市經濟發展!

這些非議李向東是從網上看到的。現在,想要聽到真正的民意,似乎只能通過網絡這個渠道了。否則,他李向東聽到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民意。

每一次,從報紙上看到一些高官下基層聽取民意的報道,李向東都覺得非常可笑,想那些職務比自己還高的官們是真不知道內情,還是更想作秀?想應該是作秀的想法更多一些。如果,他真認爲這種形式能聽到民意,或許,不是一步步幹上去的官。或許,記憶太差把過去的事都忘了,當初,他在下面任職的時候,不可能沒有策劃或參與佈置這種聽取民意的形式,不可能沒有要求那些發表民意的平民說什麼話?發表什麼意見?

李向東叫文仔進他辦公室,問他今天上網沒有?問他在沒看過那麼帖子?問他有什麼感觸?文仔沒答他,只是往電腦前湊。李向東便知道他根本沒看過那些帖子。

文仔說:“一上班太忙,還沒有來得及看。”

李向東說:“你應該不是每天都關注東江市網站吧?”

文仔笑了笑,老實老實說:“只是偶爾看看,主要還是看新聞。像東江市這樣的小網站,每天都很平靜,沒什麼看點。”

李向東說:“平靜是好事啊!”

他說,現在網站已經成了羣衆發表言論的地方,好話說得不多,所以,很平靜,但對政府或官員做的某一件事說的某些話有異議,甚至反對,網上就會熱鬧起來。所以,網站已經成爲一個敏感的溫度器,一下子就能測試出羣衆對某一事件的態度。

他說,以後,不管多忙,上班第一件事都要打開電腦上網看看,確實太忙就提前幾分鐘上班。如果,這天平靜,也就一分鐘的時間,如果,有什麼動靜,幾分鐘的時間也可以知道個大概,可以斷定事態是不是比自己急着去辦的事更重要?

他說,昨天那個儀式,新聞播出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各種言論都出來了,各種帖子和跟帖數量也比平時多好幾倍。這說明羣衆有不同看法和意見。

說着,李向東從大班椅上站起來,向沙發那邊走去,好讓文仔能看得更詳細。

網上說的都是反對意見,多難聽的話都有。文仔一邊看,一邊思考該怎麼回答李向東的提問?

他說,應該通知有關部門,把這些帖子刪了。

他說,目前,這些反對意見雖然影響還不大,但很難斷定就不會造成類似於“我爸是黎綱”的社會效應。我們要把問題解決在萌芽之中。

他說,從今天開始,我會記住你的話,會時刻關注東江市網站,通過這個網站隨時瞭解羣衆最關心的事,及時向你反饋羣衆的最新動態。

李向東說:“刪帖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當然,如果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我們也不排除採取這種行動。但是,我們更要從網民的言論中正視存在的問題,分析問題的原因,找出癥結,思考解決的辦法。”

文仔意識到,李向東把他引上另一條道,你從言論中看到了什麼?在這些反對的言論裡隱藏着什麼東西?你應該如何處理?當領導的秘書,有時候會助長你的傲氣,讓你分不清自己有多少斤兩,但有時候,也能讓你學會領導如何尋找處理問題的思路。

他笑嘻嘻地說:“現在,我的腦子是一片空白。”

李向東說:“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文仔見賴是賴不掉了,就又湊近電腦前看那些帖子,希望能有一閃而過的靈感。畢竟,文仔的思維是不能與李向東相比的,他還沒有形成某種相對成型的思考定式,遇到問題,還不知應該怎麼想往哪想?

李向東提示他,這些人爲什麼會反對?反對的理由是什麼?他們是什麼人?他們代表的是哪一個羣體,這個羣體是東江市的主流嗎?先把這些想清楚,我想,你應該就會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了。

真要弄清楚這些,更重要的是,你對網民的熟悉程度,你對東江市的熟悉程度。也就是說,這些工夫並不在對某一件事本身,還反映了你平時所積累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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