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直言不諱地問,戴市長好像有不同意見?戴水平說,怎麼說呢?有點突然。李向東問,是不是覺得我事先沒有徵求你的意見,一下子就把具體名字提出了?戴水平說,可以這麼說吧!原來多少還以爲你會要我提供一個名字,畢竟,你剛到東江市,有些情況還不熟悉,沒想到,李書記把情況都摸透了。他說,我非常清楚,李書記一定經過慎重考慮的,權衡之後,才提出這個調整的。我還能怎麼樣呢?
李向東說:“目前,還是商量期間嘛,有反對意見可以提!”
戴水平說:“那兩個鎮委書記的對調嘛!我想也很合理,讓市邊鎮的書記去相交鎮,讓他把一些發展經濟的經驗帶到相交鎮去,很有必要,同時讓相交鎮的書記到市邊鎮來,多少還是能夠安撫人心的。現在,鎮委書記之間有一種埋怨和牢騷,大家都是鎮委書記,憑什麼有的書記在富裕鎮工作?有的書記就要在落後鎮工作?落後鎮工作辛苦不說,待遇還低,這樣一調整倒也是件好事。”
他說,對教育局長的調整嘛!也不是沒有必要……
他想說但是,嘴脣動了動,還是沒說出來,他想,這也怪不得我戴水平,早提醒你了,你不聽。早告訴你,我不會爲了你反對李向東。他想,別人怎麼看自己是別人的事?我戴水平不是窩囊,是能縮能伸!明知道鬥不過李向東,還跟他鬥,這不是步教育局長後塵引火燒身嗎?我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要走獨木橋?何況,還有不少人是我提拔上來的,這調整是大勢所趨,我沒必要一個個都保下來!
李向東也看出了戴水平的猶豫,等着他把話說完。戴水平卻突然變得乾脆了,說,我沒意見。你李書記的決定,我完全同意!李向東很感意外,但又想,戴水平如果反對自己,他不會只反對調整誰,直接就會反對這次調整行動。於是,他打電話把常委組織部長叫過來,說,我和戴市長已經達成一致,你去處理這三位同志調整的具體事項吧!理由不用再重複了,組織部長還找不到調整的理由?但各人內心裡是怎麼想的?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李向東還說,接下來,還會陸續進行一些調整,先由你們組織部定個方案,哪些要調整?爲什麼調整?調整到什麼崗位,都要說出一定的理由,然後,呈送我和戴市長審閱,再交常委會討論通過。
組織部長很願意幹這種事,這種調整不僅體現了市委書記的權威,同時也顯示了他的重要性。至少你這局長或鎮委書記是從好單位到壞單位,還是從壞單位到好單位是先由他擬定的。於是,組織部長組織了一次考察一把手業績的工作,很快,組織部長劃了一條線,凡是在原單位任正職五年以上的都要調整。此線一劃,就不必再有什麼理由了,誰調整誰不調整各人心裡都有數。這些人有的忐忑不安,有的充滿希望,便紛紛找上門來,在調整局長鎮委書記期間,組織部長的辦公室門庭若市,手機響個不停。
楊曉麗問:“你就不擔心這種人心惶惶的局面?”
李向東說:“這只是暫時的,一個月以後,就會出現一種全新的面貌,大家都爭着出政績的嶄新面貌!”
楊曉麗問:“你是不是太樂觀了?”
李向東反問:“爲什麼不呢?”
他說,我相信大多數人的能力,相信他們到了新的崗位,很快就能適應新環境,很快就能注入新的氣息,在新單位實現新的突破。
他說,至於一些不能適應新環境的人,平庸碌碌無爲的人,我們還可以對他們重新評估,重新調整。當然,這一次調整就不是再讓他們擔任一把手了。
楊曉麗問:“外面的一些傳聞你就沒聽說嗎?”
李向東笑了,說:“什麼傳聞都有,正面的,反面的。”
他在網上已經看到了,但他並不關心那些好的傳聞,有時候,覺得那些讚揚聲未必是真話,即使是真話,也沒他李向東想得更深更透徹。他更關心那些反對的聲音,越尖銳越讓自己看了難受的聲音。他要文仔梳理分類歸納了幾條。有說他借這次調整,把不聽話的人挪開,讓自己的親信去重要的單位。有說他這是強化個人威信,爲自己在東江市搞一言堂奠定基礎。有說他這是想通過調整,大搞買官賣官,讓那些想留在好單位想去好單位的人給他送禮送紅包。還有說得更難聽的,說他李向東從青山市來,窮得叮噹響,所以想出了這麼個斂財方法,企圖一夜暴富!
楊曉麗說:“我覺得你的動作太大了。其實,你可以一步一步來,可以分幾批調整,驚動就不會那麼大,反對的聲音也沒那麼強烈。”
李向東笑着說:“我就是要讓一些人知道,我要把那些不聽話的人挪開,就是要讓一些人知道,我要強化我的威信。至於搞不搞一言堂,其實,跟強化威信並沒有必然聯繫。”
他說,我還要讓一些人知道,我即使窮得叮噹響,也不會趁這個機會大肆斂財!在青山市不會,在東江市更不會!
楊曉麗問:“你怎麼讓人家知道?”
李向東說:“你認爲很難嗎?”
楊曉麗說:“你想要抓典型?”
李向東說:“否則,別人怎麼會知道我李向東廉潔得叮噹響?”
果然,就有倒黴蛋送上門了,一位與李向東並不熟的局長試探性地通過文仔送來了一點小意思。李向東打電話召見那局長時,他還沾沾自喜,以爲自己走對了門。
李向東說:“聽文仔說,這是你送的?”
那局長的小意思就放在李向東的辦公桌上,當初怕李向東接到類似的小意思太多會弄混淆,所以特意用自己單位的皮牛信封裝得好好的。那局長說:“本來是想親自呈送李書記的,剛好你出去開會,想文仔是你的貼心秘書,就交給他代勞了。”
李向東問:“你不覺得這信封有點小嗎?”
那局長笑嘻嘻地說:“是有點小了,一回去,我就後悔了,就想着哪一天再補上。”
他說,也有其他的原因。當初還不清楚李書記的脾氣,不知道這麼做合適不合適,所以,就有點那個。
他說,一定讓李書記滿意的,一定會讓李書記滿意的。”
李向東說:“你怎麼知道多少我纔會滿意?”
那局長這才發現,李向東的臉色很冰,就見他打電話叫文仔進來,指着那信封要文仔當着兩人的面拆了,當着兩人的面清點裡面的鈔票。那局長這才知道大勢不妙,冷汗都出來了,再見紀委書記帶着兩個人進來,人就癱軟在沙發上。
紀委書記問:“這事怎麼處理?”
李向東說:“必須通報,越快越好!告誡那些企圖採用某種方法爲自己謀取好崗位的人好自爲之。我李向東不吃這一套!”
第二天一早,通報就發下去了,李向東還給那局長留了一點面子,只是進行不點名的通報,範圍也僅限於各鎮局黨政一把手。然而,消息還是傳出去了,網上又有人議論,有人開始相信窮得叮噹響的李向東搞這個調整並非爲了斂財。但也有人說,那局長活該倒黴,怎麼就用信封?那信封能裝多少?三五萬裝得下嗎?這也太小氣了!如果你送個百八十萬的,那李向東捨得把你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