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說,一個人,如果,沒犯事是沒人管的,流動去哪裡天南海北地跑都沒事,一旦犯了事,而且是全國通緝,不管他藏到哪個角落都躲不住,都會被抓起來。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這句話什麼時候都是正確的。他說,像老劉這樣的人,不可能還去吃苦藏到某一個窮山僻壤,多見樹林少見人的地方。所以,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出境。他這種人,總認爲出境是最安全的,而且,他的孩子都在國外。他說,可以肯定,他貪污受賄的部分錢財也轉移出去了。
楊曉麗說:“從廣西出境似乎沒那麼好吧?人生地不熟的。”
李向東說:“也不能說人生地熟。據說,這些年老劉幾乎每年都去一趟越南,應該說,還是比較熟悉的。”
楊曉麗說:“我總覺得不大可能,他不會捨近求遠。或許,他呆在某一個地方,避過風頭,再潛逃出去。畢竟,這邊更熟悉,也沒必要東跑西跑的,反而容易暴露。”
李向東說:“各種可能性都有。”
楊曉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還有一種可能,是最簡便最省事的。”
這麼說了,她不再說下去,拿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李向東,等他問她。李向東笑了笑,說,你不說就算了。我不相信你能有什麼好辦法!楊曉麗也不是省沒的燈,不會因爲李向東不興趣就急住自己說出來。她調快了跑步機的速度,便低着頭,很專心地跟着跑步機的節奏跑起來,跑很豐滿的胸一顫一顫。
李向東說:“你就別裝模作樣了,你心裡有什麼都說出來。”
楊曉麗說:“你既然以爲沒那種可能,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由於跑步機的節奏快了,她說話有些兒氣喘。
李向東說:“調慢一點吧!跑那麼快怎麼說話。”
楊曉麗這才衝他一笑,又把跑步機調慢了,就停了跑步的動作,大步向前邁。她說:“其實,也不是什麼辦法?只能說是一種願望,或者說,是一種沒有人性的願望。”
李向東愣了一下,想既然是沒人性的願望,你臉上怎麼還顯得那麼輕鬆?楊曉麗說,我覺得,他可能已經自殺了,跑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自殺了。她說,你不覺得有這種可能嗎?他失蹤了那麼久,一點音訊也沒有。不管怎麼樣?總會向家裡人報平安吧?他只要不用手機,隨便在某一個地方打電話給他國外的孩子,你們根本不可能查到他的方位,他孩子只要跟他老婆說一聲,他還平安也就夠了,沒必要讓他老婆那麼牽腸掛肚,但是,這一個多星期都無聲無息。她說,你不覺得這是他最好的選擇嗎?這對他,是一種解脫,對他的家人,從物質方面來說,是一種愛護,對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來說,卻是一種保護。
李向東想了想,說:“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楊曉麗多少有些得意,說:“有點參考價值吧?”
李向東說:“似乎又不通。如果,他選擇自殺,怎麼就選在那一天呢?那幾個人都進去一段時間了,如果自殺,也應該早一點吧?還有,他選擇自殺,有必要跑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嗎?他不是要保護那些人嗎?他總得讓那些人知道放心纔是啊!”
楊曉麗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覺得有這種可能,如果,你覺得也可能的話,就應該讓公安局長他們給他找理由。”
李向東卻像楊曉麗剛纔那樣,把跑步機調快大步跑起來。楊曉麗知道他在思考,便沒打擾他。跑得汗水出來了,他也調慢的節奏,也像楊曉麗那樣邁步走。他說:“如果,他選擇自殺,那天,可能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受了刺激,讓他覺得自己在劫難逃,所以,他才做出了這種選擇。”
他哪裡知道那天老劉與戴水平的談話?哪裡知道戴水平誘迫他投案自受?
楊曉麗卻說:“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那幾個人進去後,他就已經考慮自己的事情了,以他們的關係,他不可能不考慮自己的事情。”
她說,沒有考慮清楚的時候,表面一點不可能看得出來。那一天,他考慮清楚了,知道自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便失蹤了,去找一個他認爲最合適的地方。
她說,這麼分析,是完全有道理的。因爲,他已經想通想透了,所以,他在做這些事時,就顯得很從容。
她說,你不覺得那些跳樓自殺的人有一種怨恨嗎?特別是那些從辦公室窗戶往外跑的人。他們多少還是有一種抗議的意思,多少還有一種不甘心,爲什麼就會查到我?爲什麼就是我倒黴?還有那些在家裡自殺的人,根本就是死得糊里糊塗,一點也沒有考慮到家裡人,把家都弄髒了,以後還怎麼住人?
李向東跑步機也沒關就邁步下地了,由於慣性,沒站穩,身子就搖晃了一下。楊曉麗擔心地心跳了一下,問,你幹什麼?李向東說,我去打個電話。楊曉麗說,打電話也不有那麼急吧?也不用機也不關就往下跳吧!話還沒說完,李向東已經出了文娛室的門。
他打電話給強哥,把楊曉麗的意思說了一遍。說,你們想一想,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強哥說,完全有這種可能!李向東說,那我們好好分析一下,他會去哪裡?哪裡是最適合他的地方?強哥說,鄉下。第一可能是那裡。雖然,已經到他鄉下無數遍,也詢問過村民,大家都說沒見過他,但是,他要想解決自己,完全有可能不想讓鄉下人知道他的行蹤。
強哥說:“明天,明天一早我們再去找。”
按這種思路去找,當然就不會往人多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村子周圍的山坡樹林。
事實似乎真想楊曉麗想像的那樣,果然,在老劉家的鄉下,那個他出生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屍體。那是在一個離村子不遠的小山坡,老劉把自己掛在了離老劉家祖墳不遠的一棵樹杈上。由於,那山坡早就承包出去了,種滿了山樹,平時很少有人去那裡。發現老劉的屍體時,已經好多天了。
當強哥把這個消息告訴李向東時,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一直懸掛的心總算落地了。像楊曉麗說的那樣,這是老劉最好的選擇,不僅對那些他愛護和保護的人,就是對李向東也一樣。
然而,李向東沒想到,老劉不死比死好。
老劉不死,把那些人交代出來,對李向東有什麼不利?老劉是心虛自我暴露的,不是他李向東查那幾個人把他查出來,因此,老劉出事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可以按正常手續把老劉交給省紀委。他們要怎麼查?查出什麼人?是否要順藤摸瓜?那都是省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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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老劉一死,就是他李向東的事!
東江市的人已經在四處打聽老劉的死因。可以預測,社會輿論很快就要鋪天蓋地,一個市委副書記爲什麼要自殺?是不是打假球案牽扯到了他?是不是那幾個被關進去的人牽扯到了他?
如果,他是畏罪自殺?是不是故意給機會讓他自殺?明知道他有問題爲什麼不控制起來?你們是不想留活口暗中保護他背後更大的貪官吧?
李向東把戴水平、洪常委、秘書長、公安局長和宣傳部長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大半個常委領導班子成員圍坐在他那個小會議桌邊商量應該怎麼應對即將來自民間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