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想，職務低的人根本無法勸張志東。一則張志東不把你放眼裡，像李向東，他就沒把你放眼裡，心情好，聽你說幾句，心情不好，罵你幾句又怎麼樣？而且，你還擔心，多罵幾次，他會對你反感。一則沒一定交情人家也不敢勸，張志東發起火來腳一跺，能讓人家心驚肉跳。誰想招惹這麻煩？
那麼，就只有兩個人可以勸張志東了。
一人是地級市委書記。然而，李向東覺得，不能把這種事告訴地級市委書記，畢竟，他是張志東的頂頭上司，即使沒事，地級市委書記找張志東談話，也有一種批評警告的意思，如果有事，張志東就有把柄落在他手裡了，想要泡製張志東就太容易了。李向東當然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果。
一人是省城的班長。李向東覺得，這倒是可以考慮的，畢竟，班長與張志東有一定的交情，而且，他們也沒有直接利益關係，完全可以像朋友那麼交談，張志東也應該能夠接受。
然而，不管要誰勸張志東都會遇到一個問題，張志東會不會責怪李向東把這事告訴地級市委書記或班長呢？終究這不是一件普通事。說輕一點，涉及到張志東的面子，說重一點，有可能涉及到政治生命。
雖說班長與張志東沒直接利益關係，但是，他也是地級市委書記的朋友，誰知道他會不會把這事轉告地級市委書記呢？
官場上的複雜，誰又想像得到！
李向東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黃。黃是他最信得過的人。黃想了想，認爲，李向東還是別管這個事，不管張志東和小倩將來發展成什麼樣，都別去管。
李向東說：“我也不想管。他們這麼長時間了，我跟誰說過？現在，好像是不管不行了。今天這個事，如果不滿足小倩，張志東對我肯定會有看法。或者，就直接認爲我這人無情無意了。”
他明確地告訴黃，他不想讓小倩知道，他曾給予張志東什麼好處。
他說，小倩是張志東身邊的一顆定時爆炸，隨時都可能爆炸，炸起來，他李向東現在這種狀況也就背個知情不報的罪名，這罪名傷害不了什麼。但是，如果他滿足小倩今天的要求，讓張志東小倩得到好處，那完全可以套上買官賣官的罪名。
還是在茶具前，邊談邊喝茶。
黃說：“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拖。”
李向東說：“我已經拖到現在了，感覺這次不能再拖下去了。小倩說，這事不辦好，她就不回地級市。”
黃說：“能拖一天算一天。張志東剛跟你打了招呼，應該不會馬上再跟你提這事。下次再提起，你就還拖，說自己才當市委書記，這班子團結的事纔剛有起色，但人家還沒完全心熄，瞪大雙眼看着呢，所以，許多事還不能幹得太露骨。”
李向東想，也只有這樣了。
這次，他又感覺到，黃很能幫自己。他心裡也承認，不是黃比別人特別聰明，主要是自己信得過黃，有些事可以放心告訴他，他便能全面去分析問題。那些即使比黃更聰明的人，由於信不過，有些事就不清楚，分析問題便存在片面性。
然而，張志東那邊逼得不急，小倩卻逼得急，一天打幾個電話給李向東，有一天，就直接撞進李向東的辦公室了。當時，李向東正和秘書長談誰來接替他工作的事。他說，你到政協那邊主持工作，又要兼顧這邊，太操勞了。他說，我想，你雖然還兼着這個秘書長，但也應該特色一個人，來減輕你的負擔。秘書長跟領導跟了那麼多年，一聽就聽出那意思了。
他問：“李書記想到誰了？交給我去辦吧！”
李向東說：“我見你這兩頭跑的，太辛苦了，才突然想起這事。你覺得，在副秘書長中，誰最能接替你的工作？”
秘書長說：“接替這工作，首先這人得要你信得過，而且，有可能是當市委常委的，我覺得，他們都還嫌些火候。城郊區黨委書記黃倒一個人選。”
他提出了黃，想李向東最信得過的人，似乎只有黃了。他應該順着李向東的思路，幫李向東把黃提出來。
李向東卻連連搖頭，說：“他不行！雖然，我們很有交情，也信得過他，但是，他這人我清楚，跑跑腿，幹活還可以，要他拿筆卻不是那個料。”
秘書長笑着說：“當秘書長也不一定要拿筆的，下面有人拿得起那支筆也行。”
李向東說：“還是再考慮考慮。我的意見是，如果，真要在中層一把手裡特色這個人選，是不是應該在部門單位裡找找，不是要搞大交流輪換嗎？我想，不能只是交流輪換，也可以提拔嘛！”
秘書長愣了一下，想又領會錯了李向東的意圖？
李向東說：“你回去考慮一下。這事，我也要跟老鄺談一談。”
他還不想這麼快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儘管秘書長已經提出來了。他不知道秘書長是真心推薦黃，還是試探他。他不能讓秘書長覺得，自己是處心積慮把位子空給黃的。這樣，秘書長得了那政協主席的位子不但不會感謝他，反而會認爲，他李向東是在玩弄他。
小倩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李向東臉色馬上就變了，越過小倩，對跟在後面的秘書說，你怎麼搞的？爲什麼讓他進來？不知道我和秘書長談話嗎？秘書很委屈，滿臉漲得通紅，說，我解釋過的，但她不聽，硬要闖進來。
李向東當然小倩的性格，她要闖進來，秘書根本就攔不住她，也不知怎麼攔，她可是不管不顧的，但秘書總得考慮男女有別吧？拉她不是，攔在她前面也不是。但他是罵給小倩聽的，這時候，他纔回過頭來對小倩說，你太不像話了！小倩心裡一點不怕李向東，只是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了。她站在那裡爲自己辯護，誰叫你那麼對我？誰叫你不理我的事？
秘書站起來說，沒事我回去了。就往門外走，走出去了，又疑惑地回過頭看了小倩一眼。李向東意識到了，問小倩，你認爲，你這麼闖進來，別人會怎麼看呢？會怎麼想我和你的關係呢？這時候，辦公室的門還開着，秘書還站在外面，秘書長也沒走遠。李向東就是要讓他們都聽見。
小倩說：“我以爲你秘書騙我。以爲你交代他，不准我來見你。”
李向東說：“有那必要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儘量說得簡單一點，輕鬆一下。
關上辦公室的門，李向東才嚴厲起來，說，看看你幹了什麼？你打電話給張志東，告訴他，你今天干了什麼？你憑什麼闖我的辦公室？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別以爲你和張志東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就可以由着性子亂來。我告訴你，你這是在自己給自己挖墳墓，總有一天，你會害了張志東。
他說，你這麼闖我的辦公室，別人都會覺得我們關係特殊。是一種什麼樣的特殊呢？到時候，我爲了表示我的清白，我不得不把你和張志東的事公諸於衆，這是你逼的，你逼我這麼做的！你怪不了我，張志東也怪不了我！
小倩說：“我知道自己錯了還不行嗎？我以後改正還不行嗎？”
李向東說：“你這話說得少嗎？我聽得不想聽了。你改正過嗎？你從來就沒想過要改正。自從和張志東在一起後，你更加變本加厲了。”
小倩不敢還嘴，心裡卻想，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從一開始，你就反對我和張志東在一起。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借題發揮，想堵我的嘴，不幫我就不幫我嘛，你爲什麼不直說？你就是不敢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