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任說,老鄺書記對北海灣並不瞭解,他看到的只是一種眼前利益,看到的只是這十多年來,北海灣的投入,並沒看到這投入,對市縣將來經濟發展產生的巨大作用。
那主任說,我承認,對市縣的財政狀況來說,北海灣投入的太多,卻幾乎沒有經濟效益,但是,北海灣不是一個眼前效益的項目,也不是就一定要全部由市財政的打造的項目,我們的投入只是一種拋磚引玉,是讓大財團看到我們的信心,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投入感化他們。
那主任說,我對老鄺書記並沒有偏見。他是搞行政出身的,搞人事出身的,他對經濟一點不瞭解。他認爲,投入多少,就要產出多少效益,其實,這是錯誤的,不是每一個項目都能做到這一點,或者說,不是每一個項目都能馬上產生效益的。
李向東笑了笑說:“我想這一點,老鄺應該比你體會更深。搞行政也好,搞人事也好,是最不講眼前利益的,他們更知道抓人的思想是長期性的工作,是很難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的。”
這時候,有人敲門,黃推門進來。他也認識那主任和那總經理,就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對李向東說,那個電話是雄教授打來的。李向東問,是某大學的雄教授嗎?黃說,是的。他有事想與你面談。你沒復他的電話,但他已經來了。現在在路上了。李向東說,你再回電告訴他,今天上午我有時間見他。黃便出去了。
那主任看了一眼時間,說:“我也該去開會了。”
李向東說:“你不要太多顧慮,北海灣是否要搞下去,我們會慎重考慮的。”
他說,畢竟,搞了這麼多年,也是有成效的。我們不能因爲它沒有取得經濟效益,就否定它的成效。
他說,我們不會只聽老鄺的一面之詞。當然,老鄺做爲分管這項工作的領導,既然提出這麼個看法,我們也不得不考慮。我們會廣泛徵求意見。
他說,這不是一個短時間能理出頭緒的事情。在市委市政府還沒做出新的決定前,你還按照原來的計劃開展工作,該怎麼幹還怎麼幹,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那主任出去了,但那總經理還坐在沙發上不動。
他對着李向東“嘿嘿”笑,說:“我們有好多年沒見了。”
李向東說:“這幾年,你搖身一變,就成生意人了,自己給自己打工了。”
那總經理說:“那裡,那裡。我再怎麼變,也還是給政府打工。”
他說,你倒是不一樣,一轉眼,就當市委書記了。
他說,聽說,你當了市委書記,早就想來見見你,但是,又擔心我這種人來見你,會浪費你的時間。
李向東心裡明白,這都是些客氣話,以前,他們並沒什麼交情,也就是開會的時候見見面。如果這次不是北海灣的事,他纔不會來見他李向東呢!
那總經理問:“北海灣的建設真的要停下來嗎?”
李向東說:“你認爲呢?作爲一個生意人,你是怎麼看的?”
那總經理說:“我當然希望他繼續幹下去。”
李向東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如果是一個局外人,你用一個生意人的眼光看,這北海灣建設還有必要幹下去嗎?”
那總經理說:“這個,這個……作爲生意人,當然更追求經濟效益,不過,這是一項政府工程,又另當別論了。”
李向東笑着說:“你別忘了,現在是市場經濟,一切經濟活動都要遵循市場規律辦事的。”
那總經理問:“你能不能給我交個底?是繼續,還是停下來?我也好有個提前準備。”
李向東“哈哈”笑了起來,說:“我怎麼能給你交底呢?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這是大事,要經過市委市政府集體討論,舉手表決。不過,作爲生意人,我認爲,人還是應該多幾手準備,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還是要多拓展業務,東方不亮西方亮嘛!”
那總經理又“嘿嘿”笑,說:“領教了。領教了。我一定聽從李書記的告誡。”
他站起來,和李向東握手,做出告別的態勢。
李向東說,以後,我還要多向你請教,你那泡茶的手藝可是很地道的。那總經理說,雕蟲小技。過獎了,過獎了。他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突然,李向東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他說:“你好像少了點東西?”
那總經理說:“沒有吧?不會吧?”
李向東說:“你剛纔好像不是空着手進來的。”
那總經理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嗎?是嗎?”
李向東回頭看了一眼,見那總經理拿來的手提包放在沙發上,說:“你忘拿包了,那包裡裝的不會都是錢吧?你出了這門,我可就不認帳了。”
那總經理說:“也沒什麼貴重東西。如果,李書記覺得這包好,你就拿去用吧!”
李向東說:“你還是拿回去吧!”
他很清楚那包裡是什麼,很清楚那包是故意漏下的。他也清楚那主任和這總經理的關係了。難怪昨晚,那主任打電話給他時,會那麼古怪地“嘿嘿”陰笑。原來,那時候,他應該與這總經理商量好要這麼做了。
李向東的心強烈地跳了一下,北海灣搞了這麼多年,爲什麼沒有明顯的經濟效益,還要搞下去?是真的在拋磚引玉,吸引大財團嗎?什麼打通海路運輸,凸顯市縣的發展優勢難道都是假話?只是掩飾個人利益的謊言?
那主任和那總經理有某種瓜葛是可以肯定的。
老錢呢?這十多年,他都在分管這項目,他若沒有瓜葛,總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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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書記呢?按照他固執的性格,這項目十多年不出效益,咬着牙也要幹下去,一點不奇怪,但是,不會只是咬着牙幹下去那麼簡單吧?
還有鍾市長,他雖然纔來市縣兩年多,但他一直分管市財政。他要搞掉前任書記,難道會不知道,這個投入了十多年不產效益的項目更能否定前任書記嗎?然而,他卻沒抓住這個最有力的把柄,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他被那總經理採用今天這種形式收買了,也不是不可能。
李向東有一種恐慌的感覺,這可是一條無形的線,抖露出這條線,市縣無異於爆炸了一顆原子彈。那種震撼,比臨市五個億的震撼還要厲害。
他很清楚,臨市那五個億是自我爆炸的,省心也省事,但是,他要抖落這條無形的線,定會阻力重重。如果老錢、前任書記、鍾市長也有瓜葛的話,他們定會動用他們所有的關係,在事件還沒敗露時,把李向東壓下去。
他打電話給老鄺,讓他來幹這件事。然而,他又不能明說。他問老鄺在幹什麼?他說,昨天回來後,想了想,覺得你是不是和老錢溝通一下?畢竟,他分管這事十多年了,總有他的看法。他說,你瞭解一下,每一年,市財政都撥了多少錢投入北海灣開發,主要都化在什麼地方?
老鄺很敏感,問:“是不是查一查他們的經濟帳?”
李向東笑了笑,說:“你分管這項工作,心裡沒底行嗎?”
如果,老鄺查出問題,一定不會鬆手。
老鄺是什麼人?他清廉得幾近貧窮,好不容易一大家族人看到了翻身的日子,又遇到了**,心裡正鬱悶呢,正苦不甚言呢?他會放過這些大蛀蟲?
這會兒,李向東還沒想要停止北海灣的開發。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認爲打通海路運輸對市縣經濟發展將起到一種促進作用。他還是堅持改變一下開發的形式,來尋找新的出路。
有的事,你不能因爲有蛀蟲就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