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沒想到晚上十點多,楊曉麗還會回來。她應該是參加完那個煙花晚會,才趕回來的。那會兒,李向東剛跟楊曉明談完話,送他出門後,回到二樓,想看看電視再睡覺,電話卻響了,楊曉麗在電話裡說,下來開門!那說話的口氣雖然還是硬蹦蹦的,李向東心裡還是好一陣樂,想她這只是虛張聲勢,如果,她還生他的氣,就不會這麼晚趕回來了。
開了門,李向東“嘿嘿”笑着說,這麼晚了你還回來?楊曉麗板着臉說,這是我的家,我什麼時候回來不行?半夜三更回來也可以!說着,門也不關,就一直往二樓走,李向東忙關好門,跟在後面看她扭動的臀,就有點受不了,想要撲上去了。
楊曉麗在樓梯口停下來,彎下腰換拖鞋,李向東又“嘿嘿”笑,很有些討好地說,你看見楊曉明瞭嗎?他剛離開這回去。楊曉麗說,看見了。李向東說,他那傢伙,真像你說的那樣,有點目中無人了,我狠狠地訓了他一頓。他說,這事還沒完,光是這麼訓他幾句,他也不會有什麼改變,應該讓他有一種切膚之痛,才能讓他刻骨銘心。否則,把
他扶到好一點的位子,那尾巴還不翹上天?
楊曉麗說:“這是你的事!”
李向東說:“這怎麼是我的事呢?他是你弟弟,就跟你沒一點關係?”
楊曉麗擡頭挖了他一眼,說:“當初,不是你把他從學校弄出來搞那個什麼宣講,會生這些事嗎?”
她那一眼雖然挖得夠狠的,李向東卻覺得那一挖很耐人尋味,普通人她會那麼挖嗎?對自己很親密的人才會那麼一挖的,那一挖裡有氣有怨有恨,也有說不出的深情蜜意。
他放低了口氣,說:“我這不是好心嗎?不是因爲他是你親弟弟嗎?”
楊曉麗說:“我不管,反正你搞出來的事,你要處理好!”
她說,開始,我就不同意你把他抽調出來,你不聽,非說要給他一個機會,現在,知道了吧?知道
我爲什麼一直不敢動他,一直讓他呆在學校裡了吧?
她說,本來,他在學校還好好的,也還安心,你這麼一動,再讓他回學校,他還能安得下心來嗎?你說你是好心,其實,你是害了他!
她說,他是我弟弟,我比你更瞭解,他這人不缺聰明,缺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聰明,不勒緊他那根繮繩,他隨時會做出你想像不到的事來。別以爲,你是市委書記,就可以大包大攬,說不定,哪一天,他惹出什麼大麻煩,你這個市委書記也保不了他。
李向東笑着說:“你這話是不是太嚇人了?”
楊曉麗說:“我是醜話說在前面,別到時候說我沒提醒你!”
說了這麼一大番話,她還彎着腰在那換鞋,好像那鞋總脫不下來。其實,她是故意堵住樓梯口,你李向東不是要上去嗎?那你就得站在一邊等。她太瞭解李向東了,知道自己這個姿勢對李向東是很誘惑的,想這麼多天了,你李向東看着她那麼
彎腰翹着臀,還會不撲上來?
然而,久久不見李向東有什麼反應,卻有點兒心慌了,想這次李向東怎麼就那麼耐得住性子?想以前,每一次從江邊市回來,他總是迫不及待的,有時候,連門都等不及關呢!這次,怎麼就反常了?
她突然現,李向東的確反常得厲害,過去,兩人鬧矛盾,李向東總是主動認錯的,最多一兩天就認錯了,這次,不僅不認錯,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打給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有沒她這個人一樣。
她想,李向東不會是有什麼不妥吧?
這麼想,她就有點亂了方寸,鞋子倒是脫了,卻因爲用勁太猛,單腳站不住,身子便搖晃起來。還好,李向東手快,扶住了她。
她說:“你放手,你別碰我!”
李向東也聽話,就放手了。
她看着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那眼光犀利得李向東也有些兒毛。
她問:“這些天,你在外面幹了什麼事?”
李向東一時摸不着頭腦,反問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明白?”
她說:“你是沒聽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李向東說:“我的確沒有聽明白。”
她說:“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別以爲我那麼好騙,前幾天,你不是去海邊度假區休假嗎?不是說跟陳小雨一起去嗎?枝子怎麼會在那?你和枝子不是比拼喝酒嗎?你們誰喝贏了?是不是你喝贏了?是不是喝贏了,就把枝子弄**了?”
李向東跳了起來,說:“你這是什麼話?你聽聽你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楊曉麗也跳了起來,說:“我會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我自己說的話,我會不知
道嗎?”
李向東說:“你認爲,我真的會那麼幹嗎?我會那麼卑鄙,那麼無恥嗎?就算我那麼卑鄙無恥,真想要那麼幹,陳小雨不是也在場嗎?汪秘書不是也在場嗎?他們也那麼卑鄙無恥?他們會眼瞪瞪看着我幹那種事?
他說,你怎麼總讓我覺得你越來越不瞭解我?總讓我覺得我們越來越像陌生人了。
楊曉麗說:“陳小雨在場怎麼樣?汪秘書在場怎麼樣?他們偏幫誰?我還不知道嗎?你給了他們那麼多好處,他們跟你當然狼狽爲奸,說不定還是你的陰謀,要他們幫你,一起把枝子灌醉。”
她說,這種事沒見過,還沒聽說過嗎?你們男人什麼事想不出來?什麼事幹不出來?
她說,你總說我不瞭解你,其實,我就是不瞭解你,就是越來越覺得你陌生?你做的事你自己知道!我瞭解你嗎?我不覺得你陌生嗎?
李
向東心裡很清楚她話裡的意思,好端端的心情又被她給破壞了。怨得了誰呢?說到底,還不是隻能怨自己嗎?楊曉麗就咬住這事不原諒你,你又能怎麼樣?這時候,他心涼得上樓的衝動也沒有了,於是,雙手抱??,靠在樓梯的扶手上,想這個晚上,只好又在一樓的客廳過夜了。
楊曉麗雙手抱膝坐在樓梯上。她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是很高興地要回來的,明明是盼啊盼他給自己電話的。她甚至對自己說,只要他給她電話,不管那電話說什麼,她都當他是向自己認錯了。
她想,他一個市委書記,真要他認錯也確實有點太爲難他了,只要他打電話給她,那其實就是認錯了,不認錯他還給她電話幹什麼?
今天,他給她電話的時候,她雖然板着臉兒,但心裡卻興奮不已,當時還很得意的想,還以爲你李向東不會打電話過來呢?還以爲你真就硬得像塊鐵,參加完慶典活動的開幕式就不聲不響地回市縣了呢!
當李向東要她派車送他回市縣的時候,她已
經一點也不氣他了,只是覺得,他怎麼那麼傻?怎麼傻得那麼可憐?想一個三歲小孩也能處理的事,他怎麼就處理不了?還是市委,他那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扮弱智,這個李向東,有時候真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想明白這些,楊曉麗心裡便急了,便想馬上趕回市縣了。
煙花晚會一結束,她就趕了回來。
她趕回來幹什麼?
她的事還沒徹底完呢!這一路上,還接到不少彙報的電話,明天上午還要開總結會呢!她迫不及待地趕回來,還不是想跟李向東和好如初?還不是想用這種行動告訴李向東,她早知道他扮弱智的用意了,也把今天他那個電話看成是他認錯的電話了,也接受他的認錯原諒他了。
有時候,抓住某一個機會,只是一個行動,甚至於一個小小的舉動,彼此就能心領神會,就能省略許多難於啓齒的語言。
這個機會出現了,楊曉麗當然不想放過。然而,爲什麼一見到他,自己就像換了一個人,就有一肚子的氣想要泄?
難道自己真就不能原諒他嗎?
(鮮花鮮花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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