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看到趙長槍臉上還在不斷滴落的鮮血,再看看地上剛纔被他一磕爲二的鎬把,一顆心已經哆嗦成了一團,嘴脣輕輕顫抖着說道:“老闆說了,只要我們聽他的話,來這裡圍堵縣政府,他就會將欠我的工資給我結清。”
“小夥子,別緊張,說說看,你老闆欠你多少錢,欠你多長時間了?”趙長槍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
“去年欠我兩萬,今年欠我一萬二。”小夥子馬上說道。他有些不明白趙長槍爲什麼會忽然問他這個問題。
“爲什麼不讓政府有關部門協助解決?”趙長槍又問道。
“找了,但是沒用。”小夥子苦着臉說道。
趙長槍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忽然挺起胸,仰起頭,大聲沖人羣中喊道:“還有誰!還有誰和這位兄弟的情況一樣,是爲了拿到自己的工資纔來圍堵縣政府的?我趙長槍以青雲縣副縣長的身份鄭重向大家承諾,只要你們按照順序排好隊,依次進入縣政府做好記錄,我趙長槍會在三天之內,一分不少的將你們的工資要到手!”
趙長槍喊完後,看到大家還有些猶豫,於是接着喊道:“兄弟們,我知道大家辛苦工作賺點錢不容易,自己的血汗錢討不回來,心中就堵得慌,容易幹糊塗事,所以只要你們聽我的吩咐,我保證不追究你們這次圍堵縣政府的責任!”
人羣中傳出一陣議論聲,他們此次做出圍堵縣政府的蠢事,無非就是爲了拿到自己的工資,至於項目經理承諾他們的什麼二百獎金,金樽大酒店一條龍服務,那都是扯淡,他們纔不但興趣。
現在不用圍堵縣政府,不用害怕受到法律懲罰,有個看上去很牛叉的副縣長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承諾要幫他們討回工資,他們再不聽從趙長槍的安排豈不是傻子?
“趙副縣長,我們聽您的!你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人羣中終於有人喊話了。
趙長槍心中一喜,馬上用手指了一個方向,大聲喊道:“我喊一二三,大家以工種爲單位在我面前站成五個方隊,砌磚的站這邊!”
“抹牆的站這邊。木工站這邊,水泥工站這邊,鋼筋工站這邊!”趙長槍連續喊道,同時不斷的指着幾個地方。
原本亂哄哄的人羣馬上快速的行動起來,不用五分鐘就在趙長槍面前站成五個團體。每個人都有一個工種,趙長槍這種分類方式能讓每一個民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應該所在的團隊。
可是當絕大部分人都找到自己的團隊後,場上竟然還剩下了五十多個人,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快速的朝五個團隊裡鑽。可是就在此時,他們的耳邊忽然傳來趙長槍的一聲暴喝:“都給我別動!”
於此同時,趙長槍身形暴起,好像閃電一樣到了幾個就要重新鑽進人羣的傢伙面前,這一次趙長槍沒有再客氣,他擡腳就踹,三下五除以二就將他們踹倒在地上。
趙長槍又打人了!但是這一次沒有一個人再高聲大喊“嚴懲打人縣長”!反而有人在心中暗中叫好。
說到底,這些苦哈哈的工人也不是沒腦子的人,他們敢到這裡來鬧事,完全就是抱着法不責衆的僥倖心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們想拿到他們的工資!現在趙長槍已經承諾,只要他們聽政府的安排,他這個副縣長會替大家將工資討到手,他們纔不會缺心眼的和政府作對,被警察帶走。
再說了,左立手下這幫打手平時在工地上整天耀武揚威,不是訓這個,就是罵那個,誰看見他們都煩。此時巴不得趙長槍多踹他們幾腳替他們出出平日積累的惡氣。
趙長槍指了指被撇在當場的五十幾個人,扭頭朝早已經擠過來的警察喊道:“將這些人全都抓起來!問問他們到底是什麼工種,然後領到工地上,讓他們當中演示一下他們的手藝。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在撒謊!”
一干警察一起撲了上來,不到幾分鐘就把五十多個人全都抓了起來。
趙長槍又對那些已經按工種分類的民工喊道:“每個方陣按照身高由高到低的順序排成四列縱隊,依次進入市政府信訪大廳登記。”
十分鐘後,原本混亂的人羣被趙長槍梳理的整整齊齊,工人們橫成行,豎成列,原本擁堵的交通也恢復了,被堵在路上的汽車按動着喇叭開始緩慢離開。
目睹這一切的青雲縣政府官員不禁面面相覷,心中暗暗讚歎趙長槍的處事能力。尤其是趙長槍最後的分類方法,簡直是神來之筆,如果對民工不瞭解,是絕不會想出這種方法的。
民工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工種,這種分類方法是最直接,最迅速的,其他的比如按身高,按年齡都不能快速將人羣進行分類。
可是也有一些人臉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特別是幾個分管副縣長,趙長槍剛纔的許多決定實際上已經將手伸向了他們分管的區域,不過這個時候,趙長槍既然願意冒頭,誰也不願去和趙長槍爭這個黴頭。
抓起來的人太多,警車裡面根本塞不下,縣政府吳副主任腦袋轉的快,一個電話招呼來一輛斯太爾載重卡車,將所有人都趕到了載重卡車的車斗裡,一路呼嘯着開往一個工地。
這些被抓起來的人將要在工地上接受技術檢驗,是工人還是搗亂分子一看便知。別的可以糊弄,但是手藝不是能糊弄的,別看建築活都是粗活,但是沒有三年五年的從業經歷,還真幹不了。
趙長槍想出來的這個主意倒是挺好,能很有效的將工人和混混區分開,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這個世界上,無論什麼事情,就怕監督方出了毛病,監督方如果打算放水,真的也會變成假的。
過來執行任務的帶隊警察仍然是李燁警官,在抓人的時候,他便故意將左立塞到了自己的警車上。
警車離開市政府後,李燁埋怨左立:“立哥,你這是怎麼搞的?事情怎麼變成了這種樣子?”
這些工人本來是爲了聲討趙長槍而圍堵縣政府的,但是現在被趙長槍一陣攪合,竟然變成是爲了討要被拖欠工資才圍堵縣政府的。鬥爭矛頭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從趙長槍身上轉到了輝煌建築公司身上。
“他麼的!趙長槍那個混蛋又狠又狡猾,被他耍了!靠!算了還想想想現在這事情怎麼辦吧,被抓起來的這五十多個人全是我的手下,沒有一個工人!媽的,我就納悶了,趙長槍那個混蛋怎麼會想起那麼個損主意。我的手下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從人羣中曬了出來!幸好有十幾個機靈的反應快,在第一時間混進工人中了。”左立懊惱的說道。
李燁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說道:“你以爲那些人能逃過被抓的命運?他們進入信訪大廳做記錄,到時候就算能說出那個老闆欠他們工資,趙長槍只要隨便問幾個工人,就能知道他們的底細!”
“操!媽的!大意失荊州了,這個仇一定得報!先說說眼前的事情吧,讓我手下的人打架還行,可是讓他們去抹牆砌磚,一搭手就知道是冒牌貨。到時候還得被抓!”左立說道。
“行了,這事交給我吧,不過立哥得花點錢了。”李燁苦笑着說道。
一行人進入工地後,李燁將手下的警察都召集起來,隨便囑咐了幾句,然後每個人兜裡都偷偷的塞了幾張紅票子,結果,這些被帶到工地上接受檢驗的傢伙,除了十幾個人外,其餘全部是技術工人!
就這樣,左立交出十幾個手下頂缸後,其餘的人全部被李燁當做被混混要挾的技術工人給放走了。
青雲縣政府。
事件結束後,無關的官員全部離開,俞茵沁也被縣政府的專車送往寧海市組織部。縣政府臨時召開緊急縣長辦公會,商量工人圍堵市政府的善後事宜。
趙長槍也參加了這次會議。他腦袋上的傷已經讓醫生臨時處理了一下,腦袋上的頭髮被剃了個精光,上面蓋了幾層紗布,然後用繃帶圍着腮幫子繞了兩圈,將紗布固定在腦袋頂上。
趙長槍從小內外兼修,腦袋上的傷看上去很重,鮮血淋漓的,其實都是皮外傷,不礙事。
青雲縣市政府的頭頭腦腦看着趙長槍的新形象,一個個心中直嘀咕,一個分管副縣長對另一個分管副縣長小聲的說道:“哦,老周,你看咱們的新副縣長像不像剛打完仗回來的土匪?”
另一個副縣長偷偷仔細看了一下剃了大光頭,腦袋上裹着紗布的趙長槍,連連點頭,小聲嘀咕:“像,真像。說話像,長得像,辦事也像。”
大概打死趙長槍都沒想到,他到青雲縣上任的第一天竟然就混了一個“土匪縣長”的名號。
會議一開始,大家便就對這些鬧事工人的處理意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討論分爲了兩派,一派認爲這些工人敢圍堵縣政府,不但影響交通,擾亂社會治安,而且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應當嚴懲不貸。
而少部分人則認爲這些工人也是爲了拿到被拖欠的工資纔來的,也是被逼無奈,應該從輕發落。
剛開始大家還心平氣和的議論,到了後來,竟然開始出言刻薄的互相攻擊。
縣長黃公偉冷着臉不說話,只是聽着大家的言語刻薄的討論。是不是的看一眼坐在末席一言不發的趙長槍。
“行了,都別說了。這件事是因爲趙副縣長而起,也是趙副縣長擺平的,我們還是聽聽他的意見吧。”黃公偉終於沉不住氣了,將手中的被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說道。
縣長一發話,大家都不言語了,只是將目光投向趙長槍,想聽聽他的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