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任笑天陪着老特務轉悠到了小吃一條街上,說是來爲即將開張的飯店把把關,選擇最好的精品來加入飯店的菜單。
他們在品嚐的時候,周圍也有不少的老百姓,坐在那兒品嚐小吃的同時,也在那兒高談闊論。由於聲音大,不時的就會有一些議論聲,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你知道嗎?派出所那隻騷公雞,沒有本領捉賊,還把別人抓到手中的小偷給放掉了。”一箇中年人在發佈新聞說。
“我告訴你呀,那兩個罪犯是任幹事給抓住的。那個姓季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犯糊塗,還是收了人家的好處?不顧那麼多人反對,硬是把人給放掉了。”這人對情況的瞭解,還比剛纔說話的人要多上幾分。
“切,這種人也能當所長,都把警察的臉給丟光了。你們說一說,真要有個什麼事情,能指望得上嗎?”這是一個老人在發脾氣。
旁邊有人勸解說:“是呀,是這麼一個道理。只是我們沒有必要生這個閒氣,做老百姓的,沒有事情,誰會去與警察打交道哩。”
…………
聽到這樣的議論,向子良的目光在任笑天的臉上掃視了一下,發現這小子是置若罔聞,好象沒有聽到一樣,依舊是不理不顧的在大口大口地對付着桌子上的小吃。向子良在心中暗笑一句,這小子是做特工的料。做了事以後,一點也不顯露聲色。
有的人看到任笑天也坐在這兒品嚐小吃,當然會找他覈實事情的真僞。大家都認爲,他的答覆最爲官方,最爲真實,因爲那兩個罪犯就是他給抓回來的。
“任幹事,你給我們大家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先說話的中年人疑問道。
“是呵,這事你最清楚。你給我們說說,季所長是不是犯了老糊塗,竟然把你抓到手的罪犯也給放跑了。”那個發脾氣的老人,也關心地打聽消息。
讓大家失望的是,任笑天和平時的爽快性格不一樣,始終只是哼哼哈哈,沒有說得出一句什麼有用的內容。只是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若隱若現的笑容。
這樣的答覆,有了也等於是沒有。也有明理的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意識到這條消息屬於是事實。爲什麼?因爲人家任幹事不好表明態度呀。都是一個單位的人,部下怎麼好當衆揭領導的短哩?
坐在一旁的向子良始終沒有開口,到了這時,才朝着任笑天露出了一抹笑容。好小子,此地無聲勝有聲。表面上好象沒有說什麼,實際上已經做出了最好的說明。
海濱市的城區並不大,同樣的小道消息在各個不同的場所傳播着。速度之快,讓人難以置信。也難怪,社會新聞本來就很吸引人。更何況是這種警匪一家的故事,更是讓人感興趣。
任笑天不知道所裡發生的那些變化,仍然停留在小吃一條街上,陪着向子良品嚐了一會小吃。就在準備起身回家的時候,突然聽到堂姐任玉蘭擺攤點的那個方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而且是聲音越吵越響。不少就餐的人,都圍了過去看熱鬧。
作爲這一路段的包片警察,碰上了這樣的事情,當然不能不聞不問。他立即丟了一元錢放在桌子上,喊了一聲:“老闆,結賬。”也不等找錢,就朝着爭吵的方向走了過去。
到了目的地,看熱鬧的人很多,當然,也有不少是幫着打抱不平,講公道話的人。他們把爭執的雙方圍在了人堆之中。
任笑天站在人堆外邊朝裡一看,發現爭吵的一方就是堂姐任玉蘭。因爲是親戚,他怕人家說自己拉偏架,也就沒有直接站出去進行調解,而是站在一旁聽起了事情的原委。這麼一聽,他的火氣也就升了上來。
今天下午,任玉蘭這邊賣豆腐腦的生意特別火。不但她自己忙得額頭上沁滿了細密的小汗珠,就連放暑假的阮小娟,也顧不上在家做作業,跑出來幫媽媽打起了下手。
顧客一多,也就免不了會要等上一會。守規矩,講禮貌的人倒也就罷了,左右就是那麼一會功夫,誰也不至於爲了吃一碗豆腐腦,而與人發生爭執。
誰知,還就有人爲了一碗豆腐腦,說起了閒話。
十分鐘前,來了一對衣着比較亮鮮的母子。那個女人的腰身雖然有點往水桶方向發展,還是穿着一條年青姑娘的時尚短裙,讓人看了以後會覺得有點不倫不類的樣子。
和她一起來的男孩子,身上穿着當時國內還不多見的名牌t恤衫。看得出來,這對母子的的身份不凡。或者說,家中有那麼一點來頭。
站了一會兒功夫,那個女人可能是由於身份高貴的原因,一會用手捂鼻子,一會埋怨自己的兒子說:“你真是的,什麼地方不好去?偏要到這種又髒又臭的地方來。什麼食品不好吃?要來吃這種沒有營養的垃圾。”
女人的嘴比較嘮叨,說了一遍又一遍。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人的兒子,又認出了正在幫忙的阮小娟是自己的同學。
“阮小娟,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兒幫忙呢?”當時的孩子,也沒有太多的機心,那個男孩子看到是同學,就主動打了一聲招呼。
“噯,你好,陳剛。稍微等一會,我這就來。”正在幫助媽媽洗碗的小娟,看到是自己班上的同學,也就回應了一聲。並且放下手中的活計,準備來接待同學。
誰也想不到,衝突就由此而開始。世間本無事,多了一些長舌婦以後,總是會有一些麻煩同步而行。此時,就是這樣一番情景。
就在兩個同學相互打招呼的時候,同學的媽媽開了口。那個女人用手指着雖然長得眉清目秀,卻穿着一身有點寒酸衣衫的小娟說道:“兒子呵,你要好好學習纔是,不然就只能做鄉下人,只能做這種沒有出息的活計。”
如果這個女人只是嘴上說說也就罷了,完全可以當作是沒有聽得見。偏偏她還又用手指着阮小娟,並且作出了這種鄙視的樣子。
這下子一弄,就讓本來滿心熱忱,準備跑過來接待同學的小娟僵立在那兒。不但是困窘得說不出話來,就連眼睛裡也噙滿了淚水。看到小娟傷心得這個樣子,這對於視女兒爲心頭肉的任玉蘭,怎麼能夠接受得了。
她本來就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不然也不會做出掌摑季勝利臉面的事。何況最近這幾天,爲了‘農轉非’指標的事,一直就鬧得很窩心,感覺到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當下,任玉蘭也就冷冰冰的回擊道:“鄉下人又怎麼啦?我們一不偷,二不搶,靠着自己的兩隻手吃飯,總比靠男人養的花瓶要強得多。你要是嫌髒,那就不要來吃纔對。”
任玉蘭這話一說不要緊,立即就讓那個女人跳了起來。反了,反了,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女人,竟然敢當衆回擊自己,這讓她感覺到臉上無光,無法忍受。
那個女人,本來就是依仗着公公是個大官,丈夫又在市裡面當了個小官,這纔到處招搖過市的。任玉蘭這麼一說,等於是戳到了她的軟肋之處。
平時,別人看着她家裡人的面子上,不管碰上什麼事,都要讓上個三分兩分的。此時聽得任玉蘭這麼一反擊,頓時就撒起潑來,衝上去就要揪打任玉蘭。
這下子她可碰上了對手,不輕不重的被敲打了幾下。這還是任玉蘭不想把事情鬧大的緣故,不然的話,這個女人哪兒能是常年做體力勞動的任姐對手,那個女人吃了虧,哪兒肯依,就一口一聲‘鄉下人’的亂罵。
到後來,越罵就越離譜,把這條街上做小生意的人都給罵了進去。說是沒有素質的人,纔會做這種低三下四的生意。這下子,當然也就激起了衆怒。在場的人這麼多,你一言,我一語的罵成了一條聲。
就這麼打口水仗也就罷了,偏偏有人把消息傳了開去,傳到了小街旁邊的一間屋子裡。幾個正在打牌的年青人,聽說有人在找任玉蘭的麻煩,立即就喧囂起來。
“什麼?有人找任姐的麻煩,那不是不給我們面子嗎?”
“祥哥,我們可不能讓天哥沒有面子喲。”
“去,打她娘個皮。”
……幾個人就這麼一嚷嚷,那些在街頭喊任笑天爲‘天哥’的小混混,就在錢小祥的帶領下,衝進了包圍圈。
在這種場合下拉偏架,沒有誰能比這幫小混混更具專業水平的了。他們並不直接與那個女人照面,而是站在人堆後面下起了黑手。
一會兒高喊‘誰敢欺侮我們小吃街上的老百姓,我們就揍誰’,一會兒又在叫囂說‘打,打那個臭孃兒,讓她領教一下我們小吃街上人的厲害’。
他們把原來的一場小糾紛,升格爲一條街上的戰爭。
喊叫的同時,他們就在人背後推動人羣,讓那母子倆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跌跌撞撞的不可自主。那種官宦人家的老婆孩子,什麼時候碰到過這麼一番情景?
那個孩子,只能是嚇得抱着媽媽直哭。做媽媽的呢,到了這時也在無可奈何地大叫:“對不起,對不起,放我們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