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歌舞廳的女人,喊叫了一聲‘這兒還有一根老鼠尾巴’後,就故作受驚般的樣子撲入了皮小磊的懷抱。然後是嬌滴滴的拍着胸脯說:“皮少爺,好惡心噢。”
“小乖乖,別怕,別怕。”對於投懷送抱的女人,皮小磊當然不會拒絕。他一邊在女人身體上下其手,一邊把桌子上的碗盤往地上摔。只聽得‘乒乓乒乓’的一陣亂想,地面上很快就撒滿了碎片。
聽到包間裡砸盤子的聲音,趙長思的額頭上全是汗水。小本經營不容易呀,這一個盤子、一個碗的都是錢買來的呀,怎麼能吃得消這幫混蛋砸哩。再聽到黃大寶和那個騷女人的叫喊,更是知道這事算是沒有辦法善了啦。
你說,開飯店的人最怕什麼?怕的是人家說不衛生。菜餚裡有了蒼蠅和老鼠尾巴,這飯店還能有顧客上門嗎?心中一急,趙長思也顧不上自己的身板經不起別人的折騰,直接就衝進了包廂。
他實在是忍受不了餐具的破裂聲,一碗一盤都是自己的血汗呀。他一衝進包廂,就打拱作揖道:“各位領導,各位老闆,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小店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我來打招呼。今天這桌酒席,就算是我請客了。”
儘管這麼一桌酒席,吃掉了100多元錢,趙長思還是忍痛作出了承諾。這樣的大方,在他這一生中,算得上是絕無僅有的事兒了。大方是大方了,關鍵是人家不理這個茬啊。
“****,你把老子當成要飯的啦。告訴你,這事不會這麼容易罷休。醫藥費你肯定是要給的,其他的嘛,哼,等老子考慮好再說。”黃大寶猛的一拍桌子,就開始發飆。
“還有喲,你們這個飯店不衛生,人家疾病控制中心的領導也在這兒,他們也要履行職責哦。嘿嘿,袁主任,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站在一旁的皮小磊,毫不客氣的把趙長思給推到了一邊。
疾病控制中心的人,是一個小個子的傢伙。說起來,這人還是趙長思的鄰居,叫袁枚。他在單位辦公室當個副主任,從職責上來說,他並沒有資格來管理這些事。
只是他和皮小磊算得上是臭味相投的好友,平時也經常在一起吃喝玩樂。聽到打電話說是讓自己出面來幫助撐門面,趕忙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到了這個時候,他當然是搶先站了出來。
“袁哥,是你來了。你幫幫忙,幫我勸說一下。”本來,趙長思還以爲碰到了熟人,總會要好說話一點,趕忙上前打招呼。只要有人能幫着勸說一下,這事也就好下臺。
“幹什麼,幹什麼哩!讓開,讓到一邊去,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能影響我執行公務。否則,當心我會不客氣的。”沒有想得到,人家根本不認他這個鄰居,直接就把他推到了一邊。
袁枚清了清嗓子,直接就宣佈了處罰決定。他大聲宣佈說:“‘風味飯店’的菜餚不衛生,發現在蒼蠅和老鼠尾巴。我宣佈處罰決定如下,一,‘風味飯店’立即停業整頓。二,‘風味飯店’負責償付所有人的醫藥費用。”
至於這筆費用到底是多少,袁枚只說了一個待定。只是這樣,倒還好說。袁枚也不知是得到多少額外的好處,還是爲黃大寶所承諾的女人所刺激。直接跑到了大廳裡,親自動手幫助驅趕在座的客人。
他大聲嚷嚷道:“這麼不衛生的地方,你們還能在這兒吃飯嗎?快走,還不快走?當心吃出傳染病來,那就是要送命的大事。”
儘管心中在滴血,趙長思還是在忍耐。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都會忍耐下去的。哪怕就是讓他跪下來磕頭求情,他也會照做不誤。此時,他就跟在袁枚後面轉,苦苦哀求說:“袁哥,袁哥,請高擡貴手,高擡貴手。”
工商所來的是一個姓朱的辦事員,也同樣沒有資格作出什麼處罰決定。那傢伙一看袁枚搶先給皮大少討了好,當然也不甘落後。你們疾控中心是停業整頓,那我就讓來上一個更狠的,比你還要厲害。
“我宣佈,立即吊銷‘風味飯店’的營業執照,”爲了在皮小磊面前爭寵。姓朱的辦事員緊接着袁枚後面,宣佈了吊銷營業執照的處理決定。他這一嚷嚷,整個場上就全亂了套。
姓朱的這麼一聲大吼,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頓時就讓趙長思的心防完全失守。完了,一切都完了。飯店,金錢,統統都被強盜給搶跑了。
趙長思的眼睛裡,只看到刀,是明晃晃的刀,是強盜手中抓着的刀。只看到火,到處都是熊熊大火,是強盜明火執仗的在放火。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誰也想不到,此時的趙長思竟然會一反常態,不但不再求情,竟然獨自站在那兒‘嘿嘿’的傻笑了起來。
皮小磊一行人,已經達到了此行的目的。事情鬧到這個程度,這家飯店肯定是沒有法子再繼續開下去了。接下來的事,就是讓官方出面進行查封。讓任笑天空關着店面不能營業,一天天的虧本。到了虧不下去的那一天,也就是讓自己接受戰利品嘍。
皮小磊心中樂開了花,一手擁抱着一個女人,嘴上說了一聲‘走’,幾個人就得意洋洋的往樓梯方向走去。在他們的心中,根本不擔心任笑天、趙長思這幫人的反擊。從心理上來說,皮小磊絕對是佔了上風。他不怕任笑天出面,怕的就是任笑天不敢出面。
談文的手段,季勝利已經組織了派出所的警察,在所裡等着出警哩。想打官司,嘿嘿,自然會有季勝利這幫人給陪着。到了最後,季勝利還會把事情給鬧大,鬧到市局去,讓任笑天這個新上任的副所長弄得個灰頭土臉。
想要動武也行,胡二帶了十幾號人,也在隔壁的三元街上等着。一聲令下,就可以殺了過來。好手難敵雙拳,就憑你任笑天這麼幾個人,等着捱揍吧。
捱打了以後,任笑天還不敢聲張。你一個才提拔的副所長,怎麼會和社會上的流氓打架的呢?這事要是鬧大的話,就連任笑天才到手的烏紗帽也可能保不住。
“天哥,天哥,快,快,皮小磊帶人到了飯店。看那個樣子,來勢洶洶呀。”羅大鵬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別急,別急,你先歇一口氣再說。”接到羅大鵬通知的任笑天,並不慌亂。自從飯店開張以後,他就一直在等着皮小磊這幫人來鬧事。生意越好,他就越是擔心。
這幾天,任笑天把所裡的夜巡任務都給接了下來。一到晚上,他就帶着巡邏隊在飯店這一帶轉悠。對他這種做法,別人都以爲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樣子給別人看的。
卻不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也就是一旦發生情況,好能及時到場。此時,他一聽到羅大鵬的報信,也就立即按照自己的設想,開始了調兵遣將。
正如皮小磊所想的那樣,任笑天的劣勢就是自己不能公開出面。一旦自己公開出場,等於就是給對方送上了話柄。
你一個才提拔的副所長,不但在私下裡經營第二職業,還公開的大打出手,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任笑天才想打一場自己不出場的戰鬥。爲了這個目的,他需要費心費力的調集各方面力量來幫助增援。
皮小磊有自己的算盤,任笑天也有自己的主意。一切都在他們雙方各自掌握的範圍內運行,沒有一點偏差的出現。本來就是一場龍爭虎鬥的碰撞,誰輸誰贏,就要看哪一方棋高一着。
就在他們都自以爲穩操勝券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注意得到,剛纔還跟在袁枚後面打轉,在苦苦哀求的趙長思,突然住口不說話,進入了沉默狀態。
趙長思的性格,典型的屬於是膽小怕事的人。他在街頭擺攤時,誰都能去找他的麻煩。客氣一點的人,沾點小便宜就算了事。有些霸道的人,連攤子都能給掀翻。平時碰到這種事兒,趙長思總是往後縮的多。
用任笑天開玩笑的話說,假如打起仗來的話,趙長思絕對是逃兵。有多遠,就能跑多遠。趙長思雖然已經習慣了被人欺凌的生活,但也有他自己的底線,那就是不能砸碎他的飯碗。
弟兄幾個合作辦了這麼個飯店,雖然沒有讓他出錢投股,還讓他白佔了15%的股份。但從心力上來說,還是他用得最多。在他的心目中,這是典型的翻身農奴把歌唱,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
自己當了老闆,自己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可憐蟲。可以說,‘風味飯店’就是趙長思的命,就是趙長思的孩子。此時此刻,皮小磊一行人的行爲,就是在啃他的骨頭,吸他的血,要他的命。
如果說,皮小磊一行人先前砸碗砸盤子的動作,等於是在打趙長思的**。那麼,袁枚宣佈停業整頓並驅趕客人的舉止,就算得上是抽他的筋,剝他的皮。
但他還是在忍耐,因爲飯店還有存在的可能。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趙長思都會繼續忍耐下去。當工商所那個姓朱的辦事員,接在袁枚後面宣佈了吊銷營業執照的決定之後,趙長思還會繼續忍耐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