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後的第二天早晨,接到報警的熊隊長,就找到了村裡的治保主任。只是由於主任剛從部隊回家不久,對村子裡的情況也說不清楚,就把警察帶到了村長李躍堂的家中。
據治保主任回憶,當時的李躍堂是躺在牀上,原因是第一天晚上喝多了酒,摔壞了身體。儘管李躍堂沒有肯開燈,說是怕刺眼,治保主任還是注意到,李躍堂的面部好象也有傷痕。
當時還順便開了一句玩笑,問李主任是不是走小路,被人家女人給抓破了臉。李躍堂倒是打了一個哈哈說:“就憑我村主任這個身份,到哪一家去都能直接上牀睡女人。還會讓人抓破臉皮嗎?”
關於嫌疑對象的事,也是李躍堂提供的線索。當時他介紹說:“莊前莊後這麼多男人,就只有那個樊家莊的樊羣林,有點色眯眯的,經常朝着張粉香說些不三不四的髒話。”
正是在這樣的暗示之下,熊隊長把視線落到了樊羣林的身上。而熊隊長破案心切,也就把自己先入爲主的思想觀念灌輸給了張粉香。這也就造成了受害者直接指控罪犯的這麼一幕鬧劇。
得到這樣的答案之後,任笑天也就明白了張粉香說話吞吞吐吐,甚至不願意再繼續追查罪犯的原因在哪裡。不管怎麼說,李躍堂都是張粉香老公的叔叔,而且是一個有着大恩的叔叔。張粉香感覺到自己也沒有吃到什麼大虧,當然也就不希望讓人家說自己恩將仇報,把叔叔送入牢房了。
“我認爲,李躍堂的體貌特徵與罪犯相符合,手電筒也是一個佐證。他具備接近‘黑虎’的條件,並且在案發之後,出現腿部、臉部同時有傷的嫌疑之處。很有可能,他臉上的傷痕,就是被張粉香抓破的。大腿上的傷,也有可能是在逃跑過程中,被激怒的‘黑虎’所咬傷。”
任笑天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呼哧、呼哧’的喝了下去。用手抹了抹嘴,繼續說道:“最大的疑點,就是在熊隊長離開之後,李躍堂也匆匆忙忙的去了東山省軸承廠,說是看望在那兒工作的兒子。”
“小天呵,你說的這話,我可就有點聽不懂啦。人家做父親的人,想着去看望兒子,這又有什麼可疑不可疑的地方呢?”物證科的王科長,開始出面進行擡槓。
“事前沒有風聲,又在侄媳婦遭到罪犯侵犯的時候出走,這不符合常理。從平時相處情況來看,這個時候的李躍堂,最應該出現在破案現場,而不是去東山省。他有什麼急事?需要在身體受傷的情況下,趕往東山省。”
“小天,你說的這些理由,我都能理解。畢竟都是一種推測,都不能當作直接證據來使用。就說那個手電筒吧,也可以是李躍堂在酒後丟棄,恰好被罪犯撿到。你說,是不是這樣一個道理。”王科長還不是一般的擡槓。
“是呵,你說李躍堂臉上和大腿上有傷,也只是推測,並沒有什麼直接證據呀。因爲到現在爲止,也只是那個治保主任一個人的反映,並沒有具體的人證和物證。”羅科長也插了上來。他和王科長一唱一和,純粹就是在給任笑天添堵。
任笑天倒沒有說什麼,因爲他感覺到很正常。反而是在場旁聽的王軍,心中很不是一個滋味。在他的感覺中,支隊這些領導純粹就是雞蛋裡找骨頭,胡攪蠻纏。明明是已經很清楚的事情,爲什麼還要挑這麼多的毛病呢?是不是那個李躍堂作的案,抓起來一審,不就全都清楚了嗎?
刑警支隊的這麼幾個精英,輪番在對自己進行挑刺,任笑天一點也不感覺到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偵查案件,就是要經得起別人挑剌。只有找不到麻煩之後,才能證明自己所辦的案件能夠經受得起事實的檢驗。
熊隊長的榜樣在前,稍許一挑剌,就讓案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假如他在辦案的時候,也有人這麼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找麻煩,出現這種冤假錯案的概率就會大大的降低,甚至於能杜絕冤假錯案的發生。
辦案的時候,被別人挑出了刺,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多問幾個爲什麼,讓自己的案件能夠辦得滴水不漏。當然,要想能避免場中遭遇責問的尷尬局面,那就是要在事前把功夫做足,把別人可能要挑的刺準備好答案。現在的任笑天,就是這樣一副狀態。
任笑天在村子裡走訪之後,就基本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爲了進一步覈實情況,他又重新回訪了張粉香。他沒有責怪,也沒有諷刺,而是用理解的語氣說道:“大嫂,我知道你的難處。人家對你們一家有恩,又是家中嫡親的長輩。這種事兒說出去,你也很難做人的。”
在張粉香的心目中,就憑任所長這股精明勁兒,那個熊隊長拍馬也追不上人家。用不了多長時間,任所長就會知道其中的一切。到了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她本來就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此時聽到任笑天如此通情達理的話,那是淚水嘩啦啦的直往下流。不但說出了自己對叔公的懷疑,並且交出了一樣證據。
任笑天有點小小得意的說:“這一件證據,是在‘黑虎’的狗窩那兒發現的。那是一塊沾有血跡,並且有肉絲模樣物質的布塊。根據我的估計,這應該是李躍堂聽到周圍鄰居家有了響動之後,匆忙逃跑,從而引起了‘黑虎’的誤解,結果被咬下了一塊肉。有了這樣的物證,想必王科長是能夠從中找到相應的罪證吧!”
“好小子,真有你的。”坐在任笑天身旁的羅科長,擂了任笑天一拳。“我的媽喲,羅科長,你這麼大的手勁,能不能輕着點兒呀。”任笑天苦着臉說。他這麼一副可憐的樣子,倒是讓劉局長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王科長也接着說道:“嗯,我也認爲李躍堂構成重大犯罪嫌疑,建議迅速組成追捕小組去東山省,對其就地進行審查。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讓他繳械投降的。下面的工作,主要應該是集中在如何對樊羣林一案的善後處理工作上。”
老謀深算的人,就是不一樣。這邊的案件,還沒有徹底告破,王科長已經開始考慮起善後工作的處理。難怪劉局長分管的刑事偵察工作老是出成果。沒有其他理由,就是因爲他的下面有一幫精兵強將在幫助支撐着呀。
聽王科長這麼一說,在座的人都有點沉默。抓錯了人,讓人家莫名其妙的坐了兩個月的牢房。如果不是法院那一塊發回重新偵查,還要被送到勞改農場去呆上幾年。這種事情,不管是擱到誰的頭上,都會要讓警方好好有一個交代才行。
大家商量了一陣,無非就是賠禮道歉的形式,還有經濟賠償的數額。這種事情,警方有錯是事實,檢察院也跑不了責任。真正說起來,還是檢察院的責任要大一點。誰讓他們是監督者哩!
既然監督者沒有能夠履行職責,當然是要負主要責任啦。警方的責任,主要是着落在城區分局的身上,再具體一點,也就是要落到那個熊隊長的頭上。出了這麼大的屁漏,估計皮磊志也不會出面幫他說話的。
不是‘皮老虎’想不想幫忙的事,而是檢察院坐在家中受到了警察局的牽連,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來。不管怎麼說,也是要讓警方負出一點代價才行。
這樣一來,熊隊長作爲犧牲品,也就是不可避免的結果。再說,他也屬於是罪有應得,自食其果,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同情的地方。至於他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倒是很難說的事。重可追究刑事責任,輕則紀律處分。輕重之間,差距很大,現在倒也不好預早斷言。
“小天,你怎麼不說話呢?”劉局長注意到了任笑天的沉默。從大家開始討論善後工作開始,任笑天就一直是在沉思。聽到劉局長的問話,他擡頭說道:“劉局,我有一個想法。”
“有想法?”劉局長先是一楞,繼而笑道:“有想法是好事,說出來讓我聽聽。我很希望小天同志,再給我來上一個意外驚喜噢。大家說,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碰上大度的領導,就是舒心。正在開會研究善後工作的事,你分了神不說,還要再講有什麼想法,這不是在找罵嗎?遇到小肚雞腸的領導,說不定就會當場拉下臉來,給你一個下不去。就連任笑天也想不到,平時總是板着個臉的劉局長,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開起了自己的玩笑。
“我覺得,此案目前的重點,不是考慮放人的事。”任笑天的話,屬於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範圍。任笑天的話剛一說出,場子上就象是一鍋粥,立即翻騰了起來。
“什麼?不放人,還想繼續關人耶!”“遲放不如早放,早放早主動。”“小天呵,看來你的肚子裡還有什麼好文章沒有掏出來呵。”會場上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你們都別急,一個個都吵得這麼個樣子,還有沒有一點自身的形象!等小天把話說完了再發表意見,行不行?”到了最後,還是劉局長一言而定,讓大家先聽一聽任笑天的解釋之後再發表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