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良旁若無人似的喝了一杯酒。接着才誇讚道:“不錯,小天這一次做得不錯。這就叫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有這樣,纔有利於你以後的衝刺。小天,你的起點低,不用擔心和那些大人物的正面較量。我們把事情擺到了桌面上,那些人反而要顧忌着自己的虛僞面具,有些事反而不好做,有些話反而不好說。”
他停了一下,又用鄙視的語氣說:“至於那個姓李的和姓皮的,反正是尿不到一隻壺裡的人。遲早是要打上一仗,讓也沒有用。不過你要記住一句話,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現在你沒有實力,只能把事情鬧大,鬧成公開化,讓對方無從下手。到了有實力的時候,那就要一鼓作氣,不留後患。”
石磊不知道眼前這個老人是何方神仙,但他看到吳雷和任笑天幾個人,對老人家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態。再看到這個老頭子年紀雖然不小,說話卻是殺氣騰騰的樣子,當然也不敢隨便亂說話。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洗耳恭聽。
一直等到向子良說完話之後,石磊看了看大家的臉色,感覺到沒有什麼異樣時,這才插上來補上了一句說:“向大爺,這件事情可能還沒有完全結束。今天晚上臨時召開的市委常委會,很可能就是要研究這件事。”
他的爸爸是軍分區司令,又是市委常委,當然知道晚上要開會的事。聽到這條消息以後,幾個年青人都有一點緊張。不知道市委如此重視,又想鬧出什麼樣的場面來。
任笑天是當事人,倒還要好說一點。反正我是問心無愧,你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吧。還有許書記和羅局長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持肯定的態度,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負面結果吧。
水至少琴微一皺眉,就鬆了開來。到底是在政界打拼了這麼多年,眼睛珠子一翻也就有了結論。她朝着任笑天瞅了一眼,發現對方在若無其事的哄小海玩,嫣然一笑就算了事。
向子良微一沉吟,就淡淡的說道:“依我看,應該沒有多大的變化。下午的調查結論已經公佈,再說什麼也扯不上小天的事。據我估計,很可能是屬於市委常委之間的鬥爭。有人要拿着這次的事件來說事,給一些當事人找點教訓,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事後,大家得知常委會的真實情況,是陳中祥在會議上主動做了檢討,這才勉強過關。到了這時,都不能不佩服這個老爺子的料事能力。嘖,嘖,人家沒有任何的資料,只是從事情的前因後果和人性來分析,就得出瞭如此結論,那還不是高人嗎?
向老爺子的推斷結束後,大家也就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各自找起對兒來喝酒。席間,吳雷倒是代表大院的小弟兄們,主動給水姐敬了兩杯酒。上次去省城,由於水姐的心思都放在小海的身上,也沒有顧得上去和昔日的小夥伴們會一下面。
見到吳雷敬酒,水素琴倒是笑呵呵的喝了一杯酒,然後答覆說:“小雷,你給大家帶個信,就說水姐給大家問好了。下次去省城,一定會和大家一起好好的重敘舊情。”
“那好,那好,我一定會把信息帶給大家的。”吳雷說到這兒,又賊眉鼠眼的偷瞧了一下水姐的面色,然後又壞笑地說道:“小天,咳咳,到了時間,你可要幫我們弟兄們做好一件事,那就是護送水姐和小海一起去省城哦。”
弟兄之間,當然是無話不談。只是有的時候,說話也要留下上三分小心。就在這談得開心的時候,吳雷就悄悄地給任笑天佈下了一道陷阱。
任笑天沒有多想,這算多大的事!不就是陪水姐和小海去一趟省城嗎?反正自己每個月都要去一趟省城上課,他張口就準備答應下來。
突然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就又趕忙剎住了車。因爲他發現吳雷這小子的眼睛在眨個不停,一臉的賊笑,水姐卻又是滿臉通紅,急得說不出話。
念頭一閃,任笑天想到吳雷昨天晚上說的話,就明白了吳雷此時說話的潛臺詞。是讓水姐去省城的時候,一家三口一起去。這小子,原來是在這兒給我設了一個陷阱。
任笑天恨恨地想道,這個吳雷真不是個好東西。水姐把我當成親弟弟,我怎麼能對水姐產生這種非分之心呢?只是想到昨天夜裡的夢,想到水姐甜蜜的呼喊,想到小海那稚嫩的叫聲,還有老人們的催促,任笑天又有一種心猿意馬的感覺。
嘖,吳雷出的這個難題,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怎麼辦纔好呢?碰到進退兩難的事,任笑天的法寶就是轉移視線,指東打西的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他當即關心地問起了吳雷對農機廠的實地考察情況,在他的預想中,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任笑天主動發問道:“雷哥,工廠的考察怎麼樣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水素琴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出洋相,沒有讓吳雷這個壞傢伙抓到話柄。慶幸的同時,她不禁也有着一絲失落。只是這種失落,只能是當事人自知,自苦,卻無法訴諸於別人。
吳雷則是佩服任笑天的機靈,滑得象泥鰍,四平八穩的一點也抓不住破綻。沒辦法的事,他也只好聳聳肩頭回答說:“小天呵,你那個叫阮棟翰的姐夫,不能當廠長。”
聽到這樣的回答,倒是把任笑天給嚇了一大跳。不知鬧出了多大的亂子,纔會讓吳雷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任笑天也顧不上再吹牛打屁,連忙拉着吳雷問了起來。
任笑天根本無法想象得到,自己苦心孤詣想要成就的一番大事業。卻因爲用人不當,使得整個農機廠的經營,都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此時聽得吳雷如此一說,趕忙就拉着對方問起了詳情。
任笑天在打聽農機廠的事,阮棟翰的家中,也在談論着這麼一件事。
今天下午一下班,阮棟翰就按時回了家。在他全面接管農機廠的管理權後,這麼早的時間回家,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任玉蘭看到老公如此早早的到家,當然是開心得很。連忙就上鍋燒了幾個菜,說是讓老公喝點酒,解解疲勞。
這些日子以來,儘管阮棟翰回家以後從來不說什麼,任玉蘭也能看得出來,老公在廠裡的事情忙得很累人。只是爲什麼而累,爲什麼會累得這個樣子?任玉蘭也不好多問什麼。
男人有男人的事情,做女人的再強勢,也不能管得太寬。凡是事無鉅細都要抓在手中的女人,要麼就是男人太窩囊,要麼就是把男人給逼得離心離德。任玉蘭當然不是這樣的女人,給老公一定的空間,纔是聰明的女人。
再說,現在家中的日子好過得很,什麼都用不上煩惱。萬事開頭難。這麼一大攤子的事剛剛接上手,忙一點,累一點,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再忙再累,也不能把小天的家業給敗掉。
任玉蘭一邊上鍋炒菜,一邊甜蜜地回想着家中的變遷。她的心中樂着哩!
女兒有了城市戶口,開學以後直接就報上了市一中。老公本來要下崗的人,也由於小天的出手,當上了工廠的領導。自己哩,除了繼續賣豆腐腦,還忙着操持專賣店。一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這個家中,還有什麼需要讓自己操心的事情呢?
任玉蘭的手腳很麻利,三下五除二的就做好了鍋上的事情。當她上鍋忙好菜以後,卻發現阮棟翰沒精打采的躺在三人沙發上,眼睛瞟着屋頂,也不知道在看着些什麼?
見到自己老公這麼一副形狀,任玉蘭的心中也掠過了一絲陰影。只是在嘴頭上,她還是趕忙勸說道:“怎麼啦?老阮。是不是碰上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啦?來,一邊喝酒,一邊和我說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爬不過去的山。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再找小天商量商量。”
“唉——玉蘭,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去見小天喲。”阮棟翰長嘆了一口氣。這事情弄得這麼一個模樣,自己拿什麼臉去見任笑天呢?正在端碗拿酒杯的任玉蘭,聽到阮棟翰這麼一說,當然是大吃一驚。
自己家中的一切變化,都是小天兄弟給帶來的。再怎麼樣,也不能做對不起小天的事情哦。她也顧不得再拿酒杯、酒瓶的事情,連忙將躺着的阮棟翰拉得坐了起來,詳細的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自從正式接管工廠以後,原來廠裡的一些主要領導走了人,一切就都交給了阮棟翰管理。事到臨頭方知其中的艱辛,阮棟翰的感覺就是這樣。本來以爲工廠改了制,大家都會一個心眼地爲工廠出力流汗。誰知道,實際上的情況卻是大繆不然。
那些習慣了吃大鍋飯的工人,特別是中層管理人員,還是原來那個樣,遲到早退,耍奸偷懶,偷雞摸狗,什麼樣的行爲都有。稍許一加管理,就會有人跳出來,說阮棟翰是人一闊,臉就變,翻臉不認人。
偏偏阮棟翰又是一個臉嫩的人,雖然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但就是下不了手,只能好言好語的勸說着。那些人哪兒會聽說得進去,聊天的聊天,看報的看報,就是沒有一個正經做活計的人。把一個已經改制的工廠,還當作是以前的大鍋飯來對待。
讓阮棟翰頭疼的事情,當然不止這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