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心裡話,李震民並不想提拔這個女人。上次從金陵回來之後,他就沒有再搭理過喬丹容。倒也不是李震民對孔達人忠心耿耿,把領導用過的女人當作是禁臠,而是喬丹容這個女人太勢利。自認爲是攀上了高枝,說話做事就有點飛揚跋扈起來。
不要說是其他的幹兄弟不在她的眼中,就連對李震民說話,也是頤指氣使。言語之間,甚至於還有高李震民一頭的意思。馬的個比,不就是讓孔達人睡了一下嗎?
這樣的情形,李震民怎麼會受得下去。這一次的人事調整,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喬丹容的事。不是這樣的話,上次小範圍內商量名單的時候,他也不會閉口不提此事。
爲了這事,喬丹容專門來找過李震民。只是今非昔比,雙方的關係,已經由鋪上夥伴變成了冤家對頭,當然談不到一處去。到了最後,弄了個不歡而散。事後,心有不憤的喬丹容專門去省城找了孔達人,這纔出現了今日的變化。
“嘿嘿,這事我要打個招呼,沒有給老彭和老謝商量。因爲孔省長也是剛剛纔給我打了電話,大家議一議,也好讓我對領導有個交待。”李震民的態度很好,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他的意思很簡單,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都與我李震民沒有關係。在場的常委一聽,倒是沉默了下來。大家都已經熬到了這個位置上,誰也不想輕易得罪孔達人。
“我不同意。”彭中雲說話,乾脆利落。話一說完,就捧起了茶杯。開玩笑的話,計委主任是區長的左膀右臂,用上這樣一個女人,自己還想不想做事嘞!
“我也不同意。”水素琴的表態,一點也不出李震民的意料之外。一個區長,一個紀委書記,本來就是一條戰壕裡的人。
看到其他人都不表態,他也就順水推舟的打了一個哈哈:“這樣吧,既然是有不同意見,我們就暫時先擱置一下,下次開會再說吧。畢竟,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不能不慎重。”
李震民這麼一表態,彭中雲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味道不對呀,本來還準備要大幹一場,好好地理論一番。沒有想得到一慣強勢的李震民,會如此輕易的就此偃旗息鼓。水素琴也在眨眼睛,想不通李震民在演什麼戲,難道是在虛晃一槍嗎?
“下一個需要調整的崗位,是警察分局局長。”陶部長的聲音接着響了起來。
看到大家又在注視着自己,他也有點無奈地咧了咧嘴。嗨,今天不是在開常委會,是在搞野炊,把我放到火上烤呀。看到陶部長如此爲難的樣子,大家都能猜測得出來,肯定又是有了新的變化。
今天會議的議程,原先沒有這一項。事前不是沒有議過此事,只是因爲人選沒有定得下來,分歧太大,也就確定不在這次會議上研究。現在又重新提出此事,當然又是李震民在玩花招。
這事不冤枉李震民。本來,他就在碰頭會時把皮磊志給提了出來,只是因爲彭區長和謝書記的聯手反對,這纔沒有得逞。此時重提此事,他當然是有自己的算盤。
“警察局長,是一個很重要的崗位,不能空缺時間太長。省警察廳的黃廳長,也專門給我打了招呼,希望能給皮磊志同志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另外,省裡當初答應給分局的一批錢和物資,也給卡了下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李震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借這個機會觀察了一下大家的反應。
彭區長面無表情,只是在用手中的筆,輕輕地敲打着桌子上的筆記本。謝書記把面孔仰着在看天花板,好象那上面有什麼秘密一般。其他的常委,有沉思,有驚訝,也有微笑。
“我也找分局的陳政委,瞭解了一下。卡的原因,也很簡單。當初這批物資,是皮磊志經手要來的。現在換了人,後勤處的那幫人不認這個賬了。看來,不讓這個老皮上,有些事情還真的不好辦哩。”李震民彈了一下菸灰,就不再說話。
爲了向上級要物資,而專門安插官員,這可不是什麼新鮮事。只要你有關係,有後臺,能爲基層批得下項目,要得回資金和物資,那就是能人。哪怕一個大字不識,也能給套上一隻烏紗帽。李震民用這種理由來幫皮磊志說話,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李震民說出的理由,讓常委們一時無話可說。
“省警察廳的人很牛。就連管後勤的人,都能干預起了我們的組織人事工作來了。”彭中雲笑了一笑,不再說話。
謝書記只是瞟了一眼李震民,又繼續審視起了天花板上的秘密。到了最後,這項提議又歸於流產,還是擱置了起來。
“最後一項議程,是關於灞橋鎮黨委書記的人選問題。”陶部長抹了一把汗。今天晚上的劫難,總算是快要畫上了句號。
聽到灞橋鎮的事,所有的常委都提高了注意力。
灞橋鎮是個老大難,經濟建設是全區倒數第一。鄉土觀念還特別的強,外地人根本站不住腳。
有人剛一到任,就被上門要債的人給堵住了門。連吃飯也跑不出來。後來,還是跳窗戶纔算是脫了身。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被人家捉了奸。最後一個,是在散步的時候,被人打了悶棍。先後三任黨委書記,都是幹了沒有一個月,就泡起了病假,死活不肯再去上任。
打那以後,就一直是讓副鎮長董海生在主持工作。
這個被提名的人,不是去當官,而是在充軍發配。先不要說政績不政績的事,只要能站得住腳,就是最大的勝利。
大家都在關心這個人選,不知是哪個倒黴鬼讓李書記給看上了,會被剛剛上任的李震民,當成了立威的祭品,給送到這種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去當官。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脈,當然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嫡系成爲這個推薦對象。
陶部長沒有說出推薦名單,反而是李震民先開了腔:“灞橋鎮是我們區經濟發展的老大難,一直都在拖全區的後腿。在我當區長時,沒有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現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每當想到那裡有三萬多的老百姓,還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我的心就如同刀絞一般的難受。”
對李震民這樣作秀的話,幾乎是所有的人都予以直接過濾。真要這麼憂慮,早幹什麼去嘞?演戲的本領,只要是在官場上混的人,都會來上這麼幾招。不要說就這麼幾句漂亮話,即使淌上幾滴眼淚,也不算什麼難事。
陶部長已經漫不經心的抽起了香菸,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看來,他是不準備宣佈這個倒黴者的名字了。此時的李震民,彷彿沒有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已經轉到了自己的身上,輕鬆寫意的端起了茶杯,用杯蓋撇開浮在表面上的茶沫,慢慢地品起茗來。
‘呼’的一聲,彭中雲一口吹開了面前那裊裊上升的煙霧,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李震民那故弄玄虛做法的不滿。
“大家都知道,灞橋鎮的問題,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要想解決問題,墨守成規是不行的,必須要打破常規的使用人材才行。”說到這兒,李震民又停了下來,想要看看大家的反應。
坐在他旁邊的謝副書記,有點不耐煩地用筆在敲打着筆記本。什麼玩藝兒,說起話來總是說半句,留下半句的,讓人討厭。水素琴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那低垂的眼睛也睜了開來。
“任笑天,就是這麼一個優秀的人才。”李震民把嘴用力一抿,終於是圖窮匕見:“這個同志,調來紀委雖然時間不長,已經辦了好幾個有影響的案件,而且辦得都很成功。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的頭腦很聰明。他在警方工作時,連陳市長的表哥都敢抓,說明他是一個不畏強暴,剛正不阿的好同志。有能力,有活力,更有魄力。大家說,讓這樣優秀的同志去灞橋鎮,豈不是大有希望嗎?”
話說到這個樣子,會場上沒有出現紛亂,反而是一片沉默。李震民與任笑天是一對冤家,這是海東區領導班子裡衆所周知的事實。讓一個二十六歲的年青人去灞橋鎮,挑這麼一副沉重的擔子,還美其名曰是重用人才。明擺着的事實,就是想要借刀殺人。
謝副書記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李震民可不是一般的歹毒。名義上是把任笑天給捧成一個人才,其實不然,是以退爲進,先高高的捧起,然後再狠狠地摔下。任笑天一旦在灞橋鎮折了威風,也就等於是斷了仕途上的希望,用心不可謂不毒辣。
“李書記,你說任笑天是個人才,我不反對。難道說,我們紀委就不需要人才了嗎?”水素琴雖然是在質問,眼光連看也沒有看李震民一下。
當李震民口中吐出‘任笑天’三個字的時候,水素琴就想拍案而起,好好教訓一下對方。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還有此刻的會場情況,纔沒有公開氾濫。
壓抑到最後,才抓住李震民口中的‘人才’二字進行了反駁。你既然說任笑天是人才,那我們紀委的工作也需要人才。對不起,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任笑天給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