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玄道人的話,一遍遍的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記住,不要刻意壓抑自己。大道無常,逍遙隨心。師祖我會照看着你,就是有個坎坷什麼的,自然會有人相助。”
“記住,只要秉承一顆仁心,其餘的皆可放手爲之。”
羅大鵬注意得到,任笑天額頭上的青筋凸顯,汗珠也在不停地滲透出來。他知道,自己這個異姓大哥已經在爲自己的事情,用上了全部心力。不然,是不會如此模樣的。
“去,去把慕文和長思都找過來,還有錢小祥也找過來,我有事要交給他做。”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有了結果。
六年來,任笑天終於第一次想要向社會討要一回公道。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羅大鵬的身上,他也許還不會這麼快的跨出這一步。
今天晚上,大家都聽說了下午羅大鵬被打的事情,一個個都很關心。即使沒有任笑天發出弟兄聚會的召集令,本來也要來打聽個究竟。一接到通知以後,又知道是這麼一回事,當然是一點擔擱也沒有。
四兄弟加上錢小祥會合在病房裡,當然,也少不了在醫院護理哥哥的任柔萍。六個人聚在這兒,共同商討如何應對羅大鵬被打事件。說穿了,也就是要不要追究沈新梅的責任。
醫院病房裡,任笑天懶散地斜依在病牀的靠背上,聽着自己的幾個死黨在相互開着玩笑。
在街道上擺小吃攤子的四弟趙長思,來得晚了一拍。長得圓滾滾的他,跑得稍許急了一點,趕到醫院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他一邊抹汗,一邊叫道:“來遲了,我來遲了。”
“我說長思呀,你能不能少吃一點?看你長得象個冬瓜似的,快要胖得跑不動路了。”看到他那喘息未定的樣子,全慕文調侃地笑道。
“咦,冬瓜?說得好,長思還就真象冬瓜。”
“呵呵,冬瓜,笑死人嘍。”
“嘿嘿,長思有了一個好名字。”
有了全慕文這麼一開頭,幾個平時就是喜歡相互取笑的弟兄,立即就把‘冬瓜’的綽號加到了趙長思的頭上。
趙長思也不是一個善茬,立即抓住笑得最厲害的全慕文開了火:“我是冬瓜?你哩,你是什麼瓜?你看你瘦得這個熊樣,風吹到身上都能把你給刮到天上去,說你是絲瓜,還是擡舉你了。”
坐在一旁的羅大鵬,聽到這樣的笑話,樂得把眼淚水都給笑了出來。這個時候的他,也暫時忘記了剛纔的鬱悶。
他用手指着趙長思和全慕文兩個人,笑得喘不過氣來說:“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一個是東(冬)瓜,一個是西(絲)瓜,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你哩,我看你是南瓜。”沒等到他笑得結束,趙長思和全慕文立即掉轉槍口,齊聲反擊了過來。說完之後,大家都笑了起來。
本來只是順着羅大鵬說的東和西,兩個人才想到了說‘南’。回過頭來一想,還就真的說得不錯。羅大鵬的個子高大,頭髮有點發紅,眼睛也有點藍,本來就有點混血兒的血統。
在當地,把南瓜說成是番瓜,意思是從外國引進的瓜種。這麼一想,還就真的是名符其實,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大家就都有點不懷好意的把目光投向了任笑天。弟兄四個人,有福同享,有難共當。弟兄三人有了綽號,怎麼能把他這個老大給丟下哩!
任笑天倒也光棍,連忙自告奮勇的說:“人家說我是‘杯具先生’,那我就是苦瓜了。怎麼樣,勉強算是北瓜。哈哈,東南西北四種瓜,就都給湊全了。”
“大哥,我看你這個瓜選得不對。”趙長思有點壞笑的眨着眼睛。
任笑天沒有想得到趙長思會提出異議,欲笑不笑的問道:“唷,我們家長思有了長進,成了文化人啦。說給我聽聽,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了文化。”
“那好,我說了以後讓各位兄弟來評上一評,看我說得是不是在理。”趙長思胸有成竹,也不怵任笑天的威脅。
羅大鵬心中有事,有點不耐煩趙長思的裝腔作勢,斥責說:“有話快說,不要這樣吧唧吧唧的,讓人聽不懂個玩藝兒。”
趙長思被羅大鵬一催,說:“我說大哥是香瓜,你們看象不象?”他看到大家一楞的樣子,有點得意的補充說:“又是女同學,還有什麼女醫生和女護士的,你們說,大哥能不是香瓜嗎?”
這麼一說,大家也算是明白了過來。頓時來了一個鬨堂大笑。任笑天雖然想否認,只是事實擺在這兒,怎麼解釋也無法自圓其說,只好來了一個悶聲大發財。
就這麼一鬧,弟兄四人也就有了‘瓜’的綽號。當然,也只是在他們之中小範圍的開玩笑。在外面,別人可不知道這樣的笑話。鬧過之後,也就言歸正傳。
羅大鵬顧不上先討論自己被打的事,而是把一直橫在心口的問題給拋了出來。他用疑問的語氣說:“天哥,能夠抓住‘白眉’,那是立功露臉的事,你自己爲什麼不出場,反而要讓我出面立這個功呢?”
是呀,不但是羅大鵬有這樣的疑問,就連趙長思、全慕文也是一臉的不解。
大家都知道,任笑天在派出所混得並不好,一直是遭到那個季所長的打壓。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鹹魚翻身的機會,爲什麼他自己要放棄這樣的機會呢?
任笑天知道大家的意思,都在盼望着自己能夠早日打個翻身仗。只是自己有自己的苦衷,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怎麼才能衝殺到第一線,而又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呢?
怎麼才能解釋得清楚自己的苦衷哩?不說也不行,沒有一個合理的答覆,這幫小兄弟是不會罷休的。特別是羅大鵬,平白無故的得到了一場功勞,更是會感覺到難受。
“你們傻呀,以爲我會不想要這份功勞嗎?”任笑天嘿嘿一笑。
他來了一個先聲奪人,把大家一唬,然後再轉入正題說:“我是一個剛從生命線上搶救過來的危重傷員,怎麼能夠出現在那個地方?爲了這個事,我都不敢出頭露面,還用涼帽擋在臉上。不信?你們問一下小祥就知道了。”
大家看到錢小祥象小雞啄食一樣連連點頭,也就相信了幾分。再想到幾天前,任笑天那種奄奄一息的樣子,如果今天再大模大樣地出現在現場,確實是有點不相宜。
不管怎麼說,全國性的追捕‘白眉’,就是爲了刺殺任笑天的事情而引起。外面鬧出了這麼大的風波,當事人卻在外面閒逛,確實是有點不太好說。
“好了,廢話少說,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大鵬被打的事情吧。”任笑天一看到大家都能接受自己的解釋,立即轉換了題目。
不能不急呀,對方已經爲這事展開了一連串的幕後活動。再拖下去的話,事情就沒法子說啦。
“照我說,這事情到此爲止最好。人家賠了錢,給了官,還想要人家怎麼樣?你們別忘記,這兒是人家的天,是人家的地。就是把那個騷女人給拘留了,你們又能得到什麼樣的好處?”‘冬瓜’趙長思最先說話。
他家是臺屬,爺爺在解放前夕去了海島,至今還是沓無音信。有這種身份的人,在招商引資的時候,也許會吃香。在這之前,可是吃夠了苦頭。
趙長思的父母親就是因爲不堪其辱,纔在那場被後人稱之爲浩劫的運動中尋了短見。因此,他的童年最爲辛酸。還好在全慕文的爺爺知道情況之後,及時將他領回了家。
初中畢業之後,趙長思就沒有再繼續讀書。說是讀不下去,讀了也無用。真實原因是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擔心讀書越多,將來受到的批判也就越多。
全校長苦口婆心的勸了一大氣,也不管用。勸到最後,趙長思回了全校長一句話說:“全爺爺,我知道你是爲我好,纔要我繼續讀書的。可是,就象你讀了這麼多書的人,日子也不好過呵!”
全校長被他這話一說,嚥了半天也沒有回得出話來。是呵,在那個年代裡,知識越多越反動,有誰過上個好日子哩!可是,不讀書的半大孩子,又能做什麼呢?
趙長思不想讀書的念頭,並不是一日才產生的。他早早的就選準了目標,那就是進了一家飯店,當上了學徒。本事沒有學上太多,倒是把肚皮餵養得滾圓。
如果說任笑天是有點灰心喪氣的話,那趙長思倒真的是頹廢,或者說是在混時光。他比任四海說得還要絕,活了兩個半天就是一天,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那就算是賺到了。
沒有理想,沒有希望,除了一具滾圓的身體以外,趙長思是什麼都沒有。在社會上,除了這三個鐵桿弟兄以外,他連朋友都沒有一個。就連這三個朋友,也是大家看在長輩的面子上,把他帶着後面玩的。
趙長思下崗之後,就在街頭巷尾的擺個小攤點混日子。由於沒有固定的地址,當然也總是被各種權力機關給趕得雞飛狗跳。幾個做哥的,也總是要出面幫他擦屁股。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也就更談不上有女人的青睞啦。既沒有錢,又沒有文憑,連個小白臉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可憐蟲而已,會有什麼人願意處這樣的男朋友呢?
趙長思的話,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怒火給澆息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