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鎮領導離開的時候,冷山也走了。第二輪的灘塗承包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他早就是忙得不可開交,哪兒還能分得開身子再參加這種接待。臨走時,他和九龍的張書記和朱鎮長打了一聲招呼。
對於冷鎮長的忙,張書記和朱鎮長也能理解。人這一生,能有事情忙,而且能忙出一點成績來,那可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
“沒事,沒事,冷鎮長你儘管去忙,將來我們九龍鎮也有這一天的時候,一定要專門來找你取經。”張書記很熱情地拉着冷山的手。
“一定,一定。”冷山說。
坐在一旁的任笑天,也在幫助解釋說:“我們的冷鎮長,可是一個大忙人。你去忙你的吧,這邊有我們就行。噢,對了,老冷,我再提醒一句。這承包的事,不管怎麼一個忙,不管有多少人出面說情,嘿嘿,這規矩的事情嘛,還是一定要守的。”
“任區長,這事你放心,你放心,一定不會出問題。”冷山的回答十分利索,只是在他的面龐上,飛速地掠過一絲慍色。如果不注意觀察的話,根本不會發覺。
任笑天抿了抿嘴,沒有吱聲。
冷山等人走後,九龍來的人,只留下了張書記和朱鎮長,還有一個辦公室主任。其餘的人,都由余和平先帶着去參觀大棚西瓜和家禽飼養。他本來就是分管農林工作的副鎮長,也算是駕輕就熟。
灞橋的人,也只留下任笑天和全慕文。
“張書記,朱鎮長,我沒有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你們開門取錢,關門做事,免得別人亂伸爪子。”既然是到了正式會商的時間,任笑天也就不客氣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張書記是個明白人,當然知道這麼一筆鉅款的干係。他點頭說:“任區長,你放心,這中間的利害關係,我不是不懂。我保證,九龍鎮知情的人,就是我們三個人。所有的錢,一分一釐都會用到灘塗上。”
“有你老張這一說,我也就放下了心。”聽到張維漢的答覆,任笑天那嚴肅的面龐也算是舒展了開來。
張維漢心中樂開了花,原來還以爲雖然有戚局長幫助說了話,任笑天多少還會有一點其他要求。沒想到,除了要讓自己保密以外,就沒有再答應什麼。由於這樣,他也就答應得特別爽快。
“老張,老朱,我任笑天也是明人不說暗話。這五十萬元錢的事,畢竟不是小事。除了戚局長知情外,我還向區紀委水書記作了彙報。招呼打在前面,他們那兒會派人經常進行檢查資金的使用。”
聽到任笑天這麼一補充,九龍鎮長的兩個領導反而放下了心。我說唄,這麼一大筆錢,怎麼能這麼簡單的就轉到了九龍鎮。萬一有個什麼閃失的話,這個任區長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盡嘛。
原來人家早就有了計劃,有了紀委的介入,天大的事情也就有了解說的地方。同時,也就堵塞了我們九龍想要在這筆錢上伸手的人。嘿嘿,這個任笑天有點意思。難怪能做出這麼大的成績來,敢情是個精明人噢。
有了這麼一個相互認同的前提,接下來的討論,也就順暢了許多。雙方探討起了西瓜種植和家禽飼養的事。任笑天倒是乾脆得很,答應幫助與省城的蘇永豐教授聯繫,讓他們派人來進行技術輔導。
至於養雞的事,就由顧之彤負責。無論是技術培訓,還是種雞與飼料、藥品的提供,都由‘東方經營部’來實行一條龍的服務。
“請各位領導放心,只要你們把真實的宣傳發動工作給做到了位,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們做,一切都依據合同辦事,保證不會讓老百姓的投資打了水漂,更不會讓你們增加麻煩。”趕過來的顧之彤,大包大攬地打下了包票。
聽到有這樣的好事,張維漢樂得拍打着顧之彤的肩膀說:“行,小夥子,事情能成,你就是我們九龍的有功之臣。”
顧之彤被拍得直咧嘴,身子矮了半截說:“我的大爺,你的手上可輕一點唷。”
聽到這話,張維漢才發現自己手上用的勁,確實是太大了一點,連忙鬆手打招呼說:“莫怪,莫怪,小兄弟休要生氣。”
看到張維漢一臉的尷尬,旁邊的幾個損人不但不解圍,反而是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氣得張維漢直是哼聲不絕。
“張書記,朱鎮長,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好象沒有想到吧。”待得笑聲平息下來,任笑天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問題!還會有什麼問題?”朱鎮長一下子緊張得站了起來。
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能出政績的契機,誰也不希望再生波瀾。聽到還有問題,不但是朱鎮長緊張,就連張書記的臉上也變了顏色。
“你們想過嗎?開發了灘塗,種西瓜,養了雞,可沒有路,又怎麼能運得出去呢?”任笑天說的是實在話,當初灞橋就爲路的事情犯過難。
九龍的情況也和灞橋一個樣,沒有一條好好的路與外面相互聯通。聽到任笑天一提這事,兩個領導的腦袋全部都耷拉了下來。
九龍不比灞橋。任笑天當初上任的時候,是得到了陸明的全力扶持。不但讓市交通局撥款,還讓市交通局出了一個副局長,專門跑到省裡活動費用。
這樣的優待,九龍鎮享受不到。別說還想悄悄地進行開發,就是敲着大鑼,也找不來修路的費用。
要是錢都真這麼容易要的話,這些基層領導早就忙活開了,那還不早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要不然,那個彭區長,也不至於一聽到能幫一個鄉鎮修路的消息,就腆着臉來幫那個魯斯年找任笑天打招呼了。
在基層當鄉鎮長、黨委書記的人,都是一些人精子,沒有幾個善茬。他們事事處處都要靠自己去打拼,不比那些大機關裡的官員,只要跟着領導的步子走就行。
此時,一聽到任笑天說到路的事,張書記和朱鎮長也纔想了起來,自己原來是夢中娶媳婦——空歡喜一場。
沒有一條好好的路,產品就無法運得出去。無論是灘塗開發,還是西瓜種植和家禽飼養,都只能是空中樓閣。到了時候,老百姓不但不會感謝這些爲之奔波的領導,反而會被當成是坑害老百姓的典型到處宣揚。
“唉......”張書記長嘆了一聲,不再說話。他沒有吭聲,是因爲他知道,這事情說了也沒有用。
人家灞橋鎮掏出五十萬元錢來支持自己鄉鎮開發灘塗,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付出。如果還想再提什麼要求,別說自己開不了這個口,就是老臉皮厚,也要人家肯幫才行!
高興而來,掃興而回,這樣的說法最能代表張書記和朱鎮長的心情了。
“張書記,朱鎮長,我有一個建議,如果你們那邊的出口無法暢通的話,可以考慮從我們灞橋這邊借道走。”就在九龍的兩個領導垂頭喪氣的時候,任笑天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借道!這不可能。”張書記和朱鎮長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不但是在說,還一起在搖頭。
難怪他們會這樣說。
從九龍到灞橋的路,比起九龍連貫國道的路,更是遠遠不如。不管好歹,出口的道路畢竟是九龍的臉面,多少也是投入了一點錢和物。而九龍到灞橋的路,由於沒有什麼經濟意義,當然無人加以過問。
時間一長,這條路的現狀也就可想而知了。
剛纔來的路上,那一段的顛簸,恨不得會將大家早晨剛吃的食物,都給顛得吐了出來。這樣的路,如果用來運輸讓老百姓致富的產品,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
小會議室裡,一下子陷入了冷場。冷場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多長。只是因爲心情不好,纔會覺得格外地漫長。
張維漢猛吸了一口煙,擡頭想說‘打道回府’的話時,突然看到任笑天那副笑而不語的形狀,頭腦中忽然開了竅。
不對,不對,任區長這個樣子,是有話要說耶。哇,我好笨呵!任區長既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自然就會有解決的方法。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在這兒空自煩悶呢?
老於世故的張維漢,笑眯眯的說道:“任區長,我和老朱求佛的心是真心,也想能夠取到真經。既然你當領導的已經說到了路的事,我就一客不煩二主,賴上了你和全鎮長。不幫我拿出一個章程來,呵呵,我和老朱無顏回見九龍父母,只好吃住在你們這兒嘞。”
唷嗬!這個張書記應該改姓賴纔對。人家好心好意的點撥你一下,你怎麼倒反而順着竿子往上爬,賴上了人家。
全慕文撇了一下嘴,沒有吱聲。心道,這個張書記的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我們給他提供援助,他卻反而賴上了我們。
話是這麼說,全慕文也暗自佩服,這樣的幹部纔有前程。爲了能在工作上取得突破,什麼節操不節操,全都可以丟到一旁。如果有需要的話,那是跪打哭笑,一齊出手。
本來也是垂頭喪氣的朱鎮長,突然聽到張書記說上了這樣的話,眼中一亮,喲,有門道。老張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能讓他這麼認低服小,肯定是有了新的發現。
想罷,他也附和道:“對,有人,找領導。不是有人說過嘛,領導就是服務。嘿嘿,任區長,你是我們的領導,今天我和老張就算是賴上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