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於這一次黨代會的召開,無疑讓張西征有一種日落西山暮的感覺,隨着自己將來權利會失去,他也就預感到自己已經是失去了過去征服這個女人的魅力了,他能夠感受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很假的一種應付。
但他還是端出一副很威嚴的官架子,露絲雖然依舊很溫順的躺在他的懷抱裡,但那種微笑對她來說已經相當的敷衍了,於是他就想,這婚姻之外的女人啊,在怎麼美麗都只不過是一個花瓶罷了,又似花瓶裡的曇花,會很快在他的視線裡消失殆盡的。女人都是很現實的動物,她們的勢力就像油花一樣的浮在表面,虛僞的呻吟聲,虛僞的關懷聲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美女露絲小姐的心裡,也很深的埋藏着暗自的打算。當她意識到他將大勢已去,他很快就會失去了過去震懾她的魅力時,她已經不想費盡心思重演過去對他的討好。現在,她對他說話的口氣是相當敷衍的。
露絲的生活節奏不能跟張西征一起慢了下來。她簡單地給他收拾了客廳,用抹布把玻璃茶几擦得明光透亮,把冰箱裡多得永遠吃不完的水果扔掉。張西征是不在別墅吃飯的,也不做飯,所以冰箱裡的那兩隻板鴨還是她在三個月以前買來做給他吃的。
現在看來這些帶着黴味的臘貨,歪着腦袋,像打敗仗的散兵似的蜷縮在冰箱裡,露絲厭惡地看了一眼。她比張西征更討厭失敗者的晦氣,因爲她還年輕,年輕得不敢想象未來漫長的失敗者的生活。
張西征的也許會在接下來的黨代會上失敗,而這種失勢不會帶給露絲致命的打擊。在過去的日子裡,她堅定不移地追隨他。他曾經高不可攀,而她憑着自己的毅力,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現在,她卻感覺用這種很厭惡的目光擡臉看着他那滿是皺紋的蒼老不堪的面容。坐在他身邊了,可是她卻突然覺得自己會在淮河市的上層矮了一截。
她像一個正準備投胎的鬼魂,離開了,張西征的哪棟別墅,走在淮河大橋上,突然她覺得這大橋也會像張西征的權利魔方一樣的消失。她不知自己是應該掉下去,還是可以憑空走到對岸。對於未來,副市長劉亞光,在幾天前就跟她透露過這些官場上的動盪,他心裡也沒底氣了,劉亞光很怕這將會是一場政治上的風暴,擔心自己會失利,會敗給那個老對手林翰林。
爲此露絲這位混跡於官場邊緣的女人卻天生的對政治比較敏感。就對劉亞光說:“我想你還是多爲自己的以後做打算了,假如說張西征這個老傢伙離開了淮河市委書記這個位置,你怎麼辦?要多爲自己留條後路,談政治,你們男人是專家,不比我懂的多”
劉亞光笑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政治上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根據情況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那些曾經是對手的人,根據自己的政治需要會隨時變爲自己的朋友。要做到了八面玲瓏纔是立足於官場的根本。”
露絲很佩服這個男人,自從自己第一次人是劉亞光的那天開始,他身上那亦正亦邪的男人的匪氣深深的震撼了她,失去張西征這個後臺不能夠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失去劉亞光這個具有政治潛力的副市長。她對劉亞光說:“我還是覺得你有必要去拜訪一下張西征,他會知道更爲詳細的上層信息的。”
就在露絲從張西征的別墅裡出來的時候,正好劉亞光給張西征打了電話。
張西征很敏感第一句話就問:“亞光啊,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劉亞光心裡一緊張,繼而有鎮靜了下來說:“張書記,沒有!沒有!只是向你問候,向你問候,希望能夠在我的工作上得到你的批評指正。”
儘管劉亞光在電話裡這樣爲自己的做辯護,但是,張西征還是猜出了他是怎麼想的,他直截了當說:“你放心,我們的政府最愛表現得大公無私。就算我退下來了,他們也不會爲難你,反而會給你機會讓你高升的,以顯現政府是多麼的有人情味,哈哈——”
張西征戲謔地笑着對劉亞光說。但他的話不完全是開玩笑,根據他三十多年的政治經驗,這是很有把握的判斷。
劉亞光只是被動的點頭附和。但是心裡卻在暗自思討:當政治風暴突如其來,多有把握的判斷都是無用的,在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中,情況很可能瞬息萬變,一切只能由塵埃落定的事實證明。
他劉亞光今年才四十多歲,在事業上正處於上升期。如果張西征的政途仍然順利,那他完全有機會成爲淮河市的常務副市長,甚至於市長。
可是現在,一切都無從說起了。
下午三點多,張西征坐在自己市委書記的專屬辦公室裡,正在批閱文件的時候,白水縣委書記蔣舉送來一本整理好的照片,據說是文化局長冷漠託他送來的。自從張山出事兒之後,蔣舉也想離開白水縣這個是非之地,想動一動,張西征就建議他借調到市廣電局去了,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歸屬,張西征是想趕在失勢前爲他的愛將落實了歸宿。
蔣舉在張西征辦公室足足坐了半個小時。現在淮河市的政界眼看就要出現新一輪的變動,他早就悶了一肚子的話沒處說。但是,市文化局長冷漠卻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張西征知道,蔣舉跟冷漠都是一類人。他們過去難得有機會與張西征親近,所有想說的話都在心裡過了無數遍。眼看張西征的勢弱下來了,他們才鼓足勇氣,向他靠近,表示忠心。
可憐他們還懷抱一絲天真的希望,以爲張西征就像是一艘即將沉沒的寶船,在沉沒之前來得及撈出幾箱寶物。其實,在政治這片漩渦裡,看着要沉沒,那就真的是沉沒了,連爛釘子都留不下一顆。
市委秘書長老宋要快要到了退休的年齡了,副秘書長肖強就可以順利扶正。一直受張西征寵愛的劉亞光,通過他還想盯着秘書長這個位置呢!畢竟市委秘書長是常委,要比一個不參加常委會的副市長強多了。
這些人事調動本來應該在黨代會召開後完成,可是每個人都看到,張西征已經無力掌控市委的人事態勢了,他唯一想安排好的蔣舉,也只是借調到市廣電局而已,離掌有實權還隔着一條河的距離。而肖強,這位秘書處的才子,文才不輸於老秦,但是副秘書長彷彿永遠都處在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而自己的秘書是一個小王從基層調入秘書處已經十年了,已經不是小王了應該說快成了老王了,王秘書至今還停留在起草公文的階段。看他的樣子,爭取高升已經不可能了,留在秘書處苦幹,未來二十年的日子已然定型。
好在王秘書的心態不錯,工作永遠認真負責,不厭其煩,只是偶爾自嘲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事實上,在市委秘書處的工作,誰沒有熬過“爲他人作嫁衣裳”的日子呢,只是有的人能碰到機會,一旦抓住,就成爲真正擁有實權的領導了,有的人時運不濟,只能一輩子做粗洗的活。
零零散散的相片像是虛榮的種子,每一張都能在張西征的回憶裡開花結果。張西征先是一一看過,然後一個人在辦公室裡自言自語:“這張照片,都曝光了,《淮河市晚報》竟然也好意思拿來用。”
這語言就是有點自戀,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兩遍。也許是加了塑光效果,那些照片猶如光滑的鏡子,顯得照片里人影晃晃的。
這時,自己的秘書小王進來了,怯怯的,大氣不敢出,這時,張西征揮舞着手臂說:“王秘書你快過來看看,這張照片:“這張,還記得嗎?這是我們的省長……”
小王突然想起了,那是,在一次省長來淮河市調研的時候,拍的照片,當時小王也有幸加入到和省長合影的行裡之中。
他原來是在政府秘書處做一般的秘書,後來有幸進了市委,就算做了張西征的秘書,也是跟在秘書長後面後面當“二秘”。
張西征讓小王看的是一張至少有二十人的大合照裡,小王看到自己怯怯地站在副秘書長肖強身後。衣着是最沒有個性的西裝,頭髮留得老長,人顯得老,臉特別長。
因爲是大合照,照片上的五官一片模糊。但這無關緊要,因爲沒有人會從這張照片想起他。他自嘲地想,根本誰也不會在乎這樣的照片,也許只有一些一生中只與省長合影過一次的小人物,會珍藏在自家的照相簿裡,不時拿出來向親朋好友炫耀。
張西征一直沉浸在這些照片所帶來的愉悅之中,這些照片代表着他作爲一把手的權威與風光。小王是一個話不多的人,也不會阿諛奉承領導,只是笑了笑。
張書記看了一眼他,說:“小王啊,我自從一來到淮河市委當書記,你就在我身邊了吧!“
“是的張書記,”小王一直是聲音怯怯的。
“我可能這次黨代會結束之後,就會離開淮河市委了,現在趁我還是這裡的一把手的時候,你有什麼樣的要求,儘管和我提出來!我給你辦!”
“張書記,你要離開淮河市?那不是別人的傳言吧?我也沒有什麼要求,我認爲在你身邊工作很愉快。要是重新換崗位,我會很不適應的。一切還需重頭再來。”
不是傳言啊,省委組織部已經找我談過話了,黨代會結束之後我就會離開的
那張書記,你要到省城那個廳裡當一把手,還是到省委那個部門?
這個暫時組織上還沒有定,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後的歸屬啊,聽從組織上的安排吧,只是讓我暫時回省裡,工作另行安排。
說到這兒,張西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官場上的官就是是戲臺上的官一個樣,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風水輪流轉。”
小王此時也不知拿什麼好聽的話來附和張西征,只是微笑了一下,拘謹的站在那兒不知說什麼話是好。
張西征還是堅持對小王說:“小王啊,我想在我走之前還是要把你的問題給解決掉!你不可以繼續留在市委了。這裡好像是不適合呢!你說說!這市委辦各局,你願意到那個部門。”
小王笑了笑說:“張書記,我真的不想離開你,離開市委啊!覺得在你身邊工作和開心的。”
是啊,但是,這天底下是沒有不散的宴席啊!我看不行你就到廣電局任個副職吧,你現在不是正科嗎?到了那裡就可以把你的副處給解決掉了,我想我走之前也只能盡力爲你辦最後一件事兒了。
小王連忙說:“張書記我真捨不得離開你,很想繼續留在你身邊爲你服務,不過,張書記說的很對,這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所以我願意聽從你的安排。到哪都行,哪怕讓我都基層鍛鍊。”
他連聲說謝,就走出了張西征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