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素影心裡早已決定,堅決不能讓沉默主導這珍貴的相聚,他如果不開口自己就開口。
“最近怎麼樣?”
“還行。”蕭何吏心不在焉地迴應着。
“家裡奶奶和阿姨都挺好的吧?”
“恩。”
喬素影微微皺了皺眉頭,緊走了一步側過身停了下來:“聽說你當二隊隊長了,一直也沒機會給你道喜。”
“哦?哦。”蕭何吏這才把注意力轉到了對話上,嘆了口氣,幽幽地說:“恭喜什麼啊,都是一樣的工作。”
一直以來,蕭何吏的很多情況都能通過不同的渠道傳到喬素影的耳朵裡,從競爭,到不公正的換崗,她都略微地知道一些,也很爲蕭何吏感到不平,現在聽蕭何吏這樣說,以爲他心裡也很委屈,就順着蕭何吏的口氣說說道:“是啊,這件事我小姑處理的太不公平了。”
“不不不,”蕭何吏慌忙地擺着手:“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可千萬別誤會。”
喬素影笑了笑:“我又不會說給她聽。”
蕭何吏很認真地望着喬素影,發自肺腑地說道:“小影,我說的全是心裡話,我是很感激喬局長的。”
喬素影望着這張真誠的臉,心裡突然有一陣悲哀襲來,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啊,該怨恨的反而感激,該疼愛的反而傷害。
見喬素影不說話,蕭何吏反倒開始沒話找話道:“你最近怎麼樣?”
“還那樣。”喬素影笑得有些淒涼。
蕭何吏見氣氛有些壓抑起來,連忙岔開話題,開始說起二隊的事情來,最近的經歷和感觸太多,這一開口,不禁就滔滔不絕起來。
喬素影被這些事感染着,隨着蕭何吏不同的語氣而高興,擔心,氣憤着,直到蕭何吏美滋滋地說起了上午喬局長同意買車時才插話道:“買麪包車嗎?”
“恩。”蕭何吏一臉驕傲地點點頭。
喬素影顯得很開心:“快年底了,正好處裡還有點農業項目資金,可以買車的,只要不是轎車就可以,麪包車啊,吉普車啊都可以,要不你打個報告,我通過政府採購給你買兩輛,直接配發到你們隊裡。”
蕭何吏的臉上先一愣,後一喜,最後慢慢歸於了平靜,用淡淡感激地語氣說道:“算了吧,隊裡還有點錢,你就別爲難了,還得求領導,而且領導還不知道答應不答應。”
喬素影本來不想說,怕刺激到蕭何吏,但見他怕自己爲難而不要,就猶豫了一下說道:“一點都不爲難,真的,你放心吧。”
蕭何吏好像明白了點什麼,緊盯着喬素影:“你?”
喬素影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現在是市財政局農財處副處長,正好分管這一塊。”
蕭何吏吃驚地望着喬素影,瞬間的喜悅過後就是極度的失落與不平,自己撿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漏子,成功競爭了個副科級就歡天喜地的找不着北,誰知道人家卻早已經是副處級了。
喬素影清楚蕭何吏
很受傷害,但又不知道該怎樣勸說,一着急脫口說道:“其實,我寧願是你當這個副處長。”
蕭何吏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張充滿了憂鬱的清麗臉龐,心裡有些感動,也爲自己的失態有些羞愧,如果是自己提拔,她肯定會很開心的,怎麼自己作爲一個男人,竟然還沒有一個女孩子的心胸寬廣呢。
“那我剛纔問你最近怎麼樣,你說還那樣!”蕭何吏爲了掩飾自己的失落,故意笑着責問喬素影。
“呵呵,對不起。”喬素影表面內疚地笑着,心裡卻越發的苦澀,我說的還那樣是指還是孤身一個人,還是真心喜歡你!但這些話又說不出口,只好任由它們在心裡翻騰着煎熬自己。
“恩,如果有需要我給你打電話吧。”蕭何吏嘴裡說着,心裡卻早已決定覺不再接受喬素影的恩惠,上次因爲喬素影而突然具備競爭資格的尷尬情形仍清晰地印在腦海裡。
喬素影聽出了蕭何吏話語裡的推脫,心裡一黯,卻仍強笑道:“恩,那我等你電話。”
兩個人繼續向前走着,一時無語,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剛纔那個女孩是誰啊?跟你們家是什麼關係啊?”蕭何吏小心地問道。
喬素影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關係挺複雜的。”
蕭何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方便說就算了,我也是隨口一問。”
“沒事。”喬素影搖搖頭,慢慢地說了起來:“這個女孩叫喬曉紅,她父親以前是我爺爺的部下,兩個人雖然年齡相差不少,但關係卻非常好。兩家關係一直走的很近,只是我家的人都覺得喬曉紅的母親是個極不近人情的人,對她態度不怎麼好。曉紅她媽開始對我們家還很客氣,可是後來,我爺爺退了,而喬曉紅的父親卻幹了泰丘市的市委書記。估計是覺得自己丈夫厲害了吧,就處處不把我家裡人放在眼裡了,呵呵,我家的人卻反過來去巴結她了。”喬素影說着輕輕地搖着頭,神情透着微微地不屑。
“曉紅從小就像她媽媽,我家裡人都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家的人,不過她對我還可以。”
蕭何吏笑笑:“那肯定是你對她好。”
喬素影笑笑,並沒有否認:“大上週,她父親從泰丘市調到東州市了,任省委常委東州市委書記,她也從泰丘團市委調到東州團市委了。小時候,她來我們家一臉的討好,卻經常遭白眼,所以我覺得她挺可憐,但現在……”
蕭何吏想起了喬曉紅剛纔的所作所爲,不禁氣道:“現在簡直就是個變態啊,怎麼能這樣呢!”
一聽變態兩個字,喬素影腦海裡又想起了喬曉紅剛纔那令人臉紅心跳的語言和動作,不禁擔心地看了一眼蕭何吏,他不會真的屈服去做那種事吧。一想到那種畫面,臉上不由更燒了。
蕭何吏見喬素影突然滿臉通紅地望着自己,心裡有些奇怪,就問道:“你怎麼了?”
喬素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用手捂住臉,掩飾地笑笑:“我是在想你剛纔
得罪她這麼厲害,不害怕啊?”
蕭何吏不屑地撇撇嘴:“我纔不怕她,我就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她父親即便是省領導,難道還能開除了我不成?何況,能幹到那個級別的領導,肯定是個能洞悉毫末通情達理之人,總不會只聽她一面之詞吧。”
喬素影心裡輕輕嘆了口氣,蕭何吏並不清楚領導親屬的分量,很多時候,她們的話甚至比領導本身的話還要管用。但這些話,喬素影並沒有說出來,因爲說出來只是徒給蕭何吏增加壓力而已。
蕭何吏繼續說道:“邪不壓正,我不怕他們,我怕地是像喬局長這樣一身正氣的……”
突然,喬素影輕輕推了推蕭何吏,有些急切地說:“段文勝。”
蕭何吏一看,果然是段文勝拿着電話迎面走了過來,心裡不由一慌,連忙拉着喬素影躲到了一顆樹後,背對着人行道。
“……喬局長……我……”
喬局長?蕭何吏心裡咯噔一下,轉頭向喬素影望去,卻發現喬素影也正在望着他張着嘴好像要說話,於是趕緊把手指放到嘴邊“噓”了一聲,喬素影點點頭,兩個人又靠得近了一些,但耳朵卻都在全神貫注地聽着後面。
“呵呵,”段文勝的聲音好似很爲難,用一種好像哄孩子的口氣說道:“好……瑩瑩,這樣行了吧。”
蕭何吏頭翁的一聲,段文勝叫喬局長瑩瑩??!!轉頭一看,喬素影的眼睛瞪的比他還要大,臉上的愕然比他更強烈。
“瑩瑩,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不就是個被慣壞的丫頭嘛!爲了你,這點委屈不算什麼。”段文勝慢慢走過了這棵樹,聲音也越來越遠起來:“瑩瑩,現在時關鍵時期,多少人盯着呢,最近別單獨見面了……呵呵,等你當了副區長,可以把我調去當秘書嘛……”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淡,最後什麼也聽不到了,只剩下兩個木凳口等如雷轟頂的兩個人。
喬素影的臉色蒼白,她不敢相信自己自己的耳朵,自己一向敬佩的姑姑會竟然會幹出這樣不齒的事情,憤怒,羞恥,懷疑,紛繁的情緒讓她焦躁起來,轉身就要去追上段文勝問個明白。
蕭何吏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幹什麼!”
喬素影停了下來,一跺腳,眼裡的淚傾瀉而出:“他們怎麼能這樣!”
蕭何吏的心裡也很亂,但還是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安慰着喬素影:“咱們又沒親眼見到,只聽到了隻言片語,或許是場誤會呢?”
喬素影擡起臉期待地望着蕭何吏:“也有可能是我們聽錯了,是吧?”
蕭何吏重重地點了點頭:“肯定是,我相信喬局長不是那樣的人。”嘴裡雖然安慰着喬素影,但心裡卻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
“何吏,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去吃飯了,我心裡很亂,想回家。”喬素影含着淚一臉歉疚地望着蕭何吏。
“恩,”蕭何吏點點頭,柔聲說道:“路上慢點,不要胡思亂想,肯定是我們誤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