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劍愣住了,呆呆地看了蕭何吏一會,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不叫你蕭局長了,何吏!謝謝你!”
“謝什麼,”蕭何吏有些慚愧地搖搖頭:“你在前面頂風冒雨,我最多就是在精神上支持你了!”
“這就夠了!我起碼能知道自己不孤單,知道這是對的!”雷劍說完笑了笑又說道:“固守原則向來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有思想準備!”
“嗯,”蕭何吏點點頭,又故作輕鬆地笑着說道:“咱們別搞得這麼沉重,說不定是咱們想得太多了,呵呵。”
“盼着吧!”雷劍苦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門剛被關上,走廊裡就傳來了勞柳莽的聲音:“哎,正好我剛要找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哦。”雷劍的語氣微微有些冷淡,卻仔細聽,裡面又含着太多的無奈。
蕭何吏呆呆地坐在老闆椅上,耳朵卻飛到了走廊裡,可惜,兩個人各說了一句話後就再沒了下文,然後就聽到了陳方凌拿着一大串鑰匙頂鈴鐺啦地小跑過來給勞柳莽開辦公室房門的聲音。
蕭何吏支着耳朵繼續聽着,按時間猜測着門應該開了,勞柳莽先走進去了,雷劍也走進去了,應該開始談了……
蕭何吏此時提不起一點興趣再去找那份發展綱要,整個心早已飛到了對門隔壁的房間,雖然什麼也聽不到,卻耳朵卻時刻留意着那邊的動靜。
“咣!”地一聲,勞柳莽房間方向傳來劇烈地關門聲,蕭何吏心裡一緊,立刻坐直了身子,仔細聽着外面的聲音。
一切都在向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進展,那特有的軍人腳步聲經過房門,在隔壁雷劍辦公室的門口停了下來,緊接着傳來掏鑰匙開門的聲音。
終究還是談崩了!蕭何吏心裡一陣悲哀,身子無力地向後靠去。
接下來的一週,蕭何吏一直在各個鄉鎮搞調研,準備拿出一個氣勢宏大的發展綱要,然後再求喬素影拿出點資金。在他看來,有了符合現實的規劃,再配合上充足的資金,黃北區的農業工作在不遠的將來出幾個亮點是十拿九穩的。
一週後的傍晚,蕭何吏終於拿出了滿意的發展綱要,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突然想起雷劍,這周光顧着忙規劃,只匆匆見過幾面,也沒來得及細問,不過從低沉的表情看,應該比較鬱悶和壓抑。
一想到這些,蕭何吏心裡不禁有點歉疚,忙出門來到隔壁雷劍的辦公室,輕輕推推門,卻鎖死了,再擡手看看錶,不由苦笑了一聲,原來早已經下班四十多分鐘了。
回到辦公室坐下,看看外面昏黃的天空發了會呆,卻又突然想起自己一週來沒去翡翠園看看了,也不知道小剛子他們裝修的怎麼樣了。
摸起電話給司機老張打了過去:“老張,你回家吧,晚上我有事。”
“哦,好的。”老張語氣有些怪怪的說道。
蕭何吏微微有些察覺,但也並未太在意,搖搖頭放下了電話,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將資料放進包裡,想晚上回家再細細地看一下。
剛出了辦公室,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出一看是喬素影打來的,心裡不由一喜,正要找她彙報呢,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喬區長,你好。”蕭何吏樂呵呵地說道。
“在哪呢?”喬素影顯得心情也不錯,笑嘻嘻地問道。
“這不剛出門,還沒下樓呢。”蕭何吏一邊隨手把門鎖好,順着走廊向樓下走去。
“呵呵,工作這麼積極啊,那我可得好好給你的分管領導彙報彙報,格格……”喬素影開心地笑了起來。
蕭何吏有些奇怪,怎麼這種語氣呢?倒更像在說給另一人聽一樣。
“這麼晚了,要幹嘛去啊?回家?”喬素影繼續笑吟地問道。
“家裡裝修呢,一週沒回去看看了,正好今天也沒什麼事,想回去看看了。”蕭何吏一邊下樓 ,一邊開着玩笑:
“喬遷之喜,你也不送點禮物啊?冰箱、電腦、空調都可以啊,我不嫌孬的。”
“呸!臭美得你!”喬素影笑着呸了一口罵道。
蕭何吏微微一皺眉,今天這是怎麼了?開朗得有些反常啊!
出了樓門,剛要說話,卻看到老張一臉悶悶從司機班出來。
“路上慢點。”蕭何吏把手機放下,程式化地向老張點了點頭叮囑道。
“呵呵,蕭局長也慢點。”老張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怪笑。,
“嗯,”蕭何吏點點頭,轉身向政府大門走去,可剛走了沒幾步,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又喊住了老張,問道:“東西退回去了嗎?”
“哦,呵呵,退了。”老張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最近對蕭何吏有些不太滿意,這幾天跟着蕭何吏跑了不少的養殖戶和企業,大多數在他們臨走時都會搬出點東西略表一下心意,老張開始時很高興,以爲自己終於也能享受到老黃和小刁等人的待遇了,可蕭何吏卻總是堅持不要,這讓他心裡很窩火,心想你裝什麼裝啊,就你自己乾淨?
老張在內心裡是不相信蕭何吏不收禮的,他認爲蕭何吏只是既想當表子又要立牌坊,表面道貌岸然,但背後卻是來者不拒的。這樣一想,心裡就禁不住有些惱恨起蕭何吏來了,好處都自己撈了,卻讓自己連點魚腥都聞不到。
就在昨天,一個企業搬出了幾箱禮品,老張見蕭何吏不在,便打開了後備箱讓人家裝了進去。
老張的如意算盤是等把蕭何吏送到臨時租住的房子時,便下車從後備箱裡搬出來,態度堅決一些,硬硬地給他搬上樓去,估計蕭何吏也就半推半就了,有了這一次,蕭何吏以後再收禮,或許就應該會有自己的一份了。
但讓老張沒料到地是,從來對他和顏悅色的蕭何吏卻很有些嚴厲地訓斥了他一頓,並讓他馬上把東西放回車上,一點餘地也不留。
老張當時心裡還有點好笑,心想又沒其他人,你還裝什麼裝呢,於是便嬉皮笑臉地抱着箱子硬往樓上走。
可沒想到,蕭何吏竟然火了,掏出手機大喝道:“張思奎,你要再不放回車上,我馬上給勞局長打電話,從明天開始,你不用給我開車了!”
老張被喝得愣住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看看蕭何吏的臉色,彷彿不像是開玩笑,便趕緊從樓梯上走下來將箱子重新放回了車上。
“明天把東西給人家送回去!”蕭何吏沉着臉冷冷地說道。
“哦,好好,好。”老張早已被蕭何吏的表情嚇到了,連連點着頭,跳上車走了,很有點倉皇逃竄的味道。可回到家靜下來一想,卻又禁不住破口大罵起來,這算什麼意思?不就是想告訴企業,只要他不知情、不同意,別人收了的一律不行嗎??!照這樣,那誰還把他這個司機放在眼裡?
老張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禮品不能送回去,今天一上班,他就給企業打了電話,對方很客氣,說既然蕭局長不要,那你就笑納吧。
老張虛情假意地推脫了一番,就應承了下來,並開玩笑地叮囑了一句:“那要蕭局長問起來,我反正就說已經退給你們了啊!”
對方連連同意,說這沒問題。
雖然有了對方的口頭保證,但老張心裡總還是有些發虛,自己畢竟是個臨時工,如果蕭何吏真要拿自己的飯碗來襯托他的清廉,那自己也是毫無辦法。
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直到下班也沒有接到蕭何吏的電話,老張心裡不由更加的發虛。可剛纔一接到蕭何吏的電話說晚上有事不坐車了,老張的心立刻就不怕了,反而升起了絲絲的怨氣,他確定這是蕭何吏要去收禮了,所以不方便帶着自己去。
因爲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老張的表情和語氣都顯得有些怪怪的。
蕭何吏卻沒有想那麼多,雖然對老張昨天的行爲不太滿意,但也沒有在心裡過多地責怪他,只是一
個臨時工,想撈點好處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以後多敲打提醒一下就好了。
“……何吏,何吏……蕭何吏!”電話那端的喬素影見這邊總沒動靜,忍不住喊了起來。
“哦,剛纔有點事。”蕭何吏笑笑連忙解釋道。
“什麼事?敢把區長放一邊,你還有沒有點上下級觀念!”喬素影語氣裡充滿了愉快,但說的話卻總有些讓蕭何吏摸不到頭腦:“連對區長都敢這樣怠慢,對分管領導那還了得!”
蕭何吏一皺眉,怎麼總提分管領導分管領導啊,自己現在就是分管領導了,上司只有一個,那就是總管全局的勞柳莽,哪裡又冒出個分管領導啊?
“說話啊!”喬素影彷彿有些生氣了。
“說什麼啊,光聽你說了,你今天是不是吃歡喜丸子了,這麼高興?”蕭何吏嘆了口氣說道,卻突然想起了規劃的事,忙說道:“我還真有個事要給喬區長彙報呢!”
“講!”喬素影派頭很大地說道。
“這幾天我搞了一個畜牧業的發展綱要,想請您過過目,如果覺得可以,我就給勞局長彙報……”一談到工作,蕭何吏的口氣變得鄭重起來。
“你有沒有搞錯?程序是由下而上好不好?我同意了再給勞柳莽?到底誰說了算?!!”喬素影大聲地斥責着,卻又似乎在強忍着笑。
“小影,說正事呢!”蕭何吏有些苦惱,聽語氣也知道喬素影根本就沒有好好談工作的想法。
“聽到沒,人家說正事呢,你嚴肅點!沒聽到人家都開始叫小影了嗎?格格……”話筒裡突然傳來一陣女人低低地說笑聲。
蕭何吏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覺得心騰地就堵在了嗓子眼上,心想小影怎麼這麼膽大糊塗呢?這樣的電話也敢當着別人的面打?!!而且,那人彷彿還聽得很清楚!
“去!”喬素影彷彿是對那女人在抗議,蕭何吏甚至能想象出,這句話會帶着一個白眼。
“好,好,不說了,小影~~~~~”女人說的聲音不高,卻又能清晰地通過話筒傳過來,連模仿蕭何吏的那個“影”字的拖長音都聽得很清楚。
“小影,你……”蕭何吏面如土色,心裡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喬素影卻彷彿沒事人一樣,繼續開着玩笑:“何吏,不是我說你,程序是很重要的,你要先給勞柳莽彙報,然後更重要地,是給分管區長彙報,然後由分管區長給我彙報,你這樣越級,分管區長會吃醋的!”
“去,你個死嘴!”話筒裡先出來一個女人的嬌斥,然後就聽見了兩個女人鬧做一團的歡快笑聲。
“分管區長?”蕭何吏緊皺着眉一臉的迷惑,劉敏副區長不是沒了嗎?突然,他的心裡猛地一亮,難道又來了一個副區長?不但是女的,而且跟喬素影的關係還極其的親密??
蕭何吏早已經忘記了走路,有些慌亂無措地站在路邊,手裡還拿着話筒,呆呆地聽着裡面傳來的兩個女人的嬉笑打鬧聲。
女人總歸是女人!蕭何吏恨恨地想着,膽子小的時候碰到條壁虎也能被嚇得吱吱叫,可膽子大的時候,就連滅頂之災都麻木不仁毫無覺察!這種事,也是能讓外人知道的嗎??!
好半響,電話那端的笑聲才止住,喬素影彷彿從地上或沙發上爬起來,笑得有些氣喘吁吁,但聲音裡卻依然充滿了愉快:“何吏,你如果晚上不是特別惦記你那新家,晚上一起坐坐吧,我給你介紹個人。”
“傻瓜!”蕭何吏面色有些蒼白,差點就罵了出來,這在官場上是一種多麼避諱而見不得光的感情啊,別人要瞞還來不及,你卻還要堂而皇之地顯擺!
“行不行啊何吏?”喬素影彷彿覺察到了蕭何吏的反應,笑聲收斂了一些。
“喬區長,我還是不過去了,有事明天我去你辦公室吧。”蕭何吏儘量想給那個人一種正常的印象,雖然心裡也知道已經不可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