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知道段文勝說的是競爭一隊隊長面試時的情景,笑了笑沒說話。
李青雲是競爭的當事人之一,聽到段文勝這番有些誇獎,又隱含點揶揄,想笑卻又笑不出,雖然那次蕭何吏的確出醜了,但卻是最終的勝利者。
任永書是當年的見證人之一,聽完緩緩地說道:“是啊,這幾年何吏成熟多了,呵呵,不像我,這麼把年紀還是沒活明白。”
段文勝自然也能聽出任永書話裡的意思,微微一笑:“何吏,說完了?”
“嗯,完了。”蕭何吏本來也沒有期待什麼,但見段文勝如此輕描淡寫,居然對這些想法沒有表示出一點贊成或反對,心裡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或許,今天不該說這麼多的!
“老雷,你說說吧。”勞柳莽衝着雷劍揚揚頭說道。
“唉,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雷劍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將本子合上,向椅背上懶懶地一靠,淡淡地說道:“我是負責農業項目的,可能是我的能力問題吧?目前實際工作中還是存在的不少的缺陷。”
段文語點點頭,看似語重心長卻又帶些意味深長地說道:“老雷,能認識到不足,這是好事!我們的目標就是要不斷地改進工作,完善工作,對吧?”說完溫和地笑笑,身子向後微微一仰:“今天這裡也沒外人,咱們對外講成績,對內談問題,老雷,你說說吧。”
雷劍的臉色變得愈加難看,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睛也不看段文勝,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算了,不說了!”
“呵呵,老雷,工作中有問題這是正常的,正確的做法是要積極面對,而不是消極迴避。”段文勝說完端起輕輕抿了一口,微笑着說道:“老雷,還是說說吧,農業項目工作也是我這次來農林局調研的主要目的之一,今天你不談,改天我也約你去談!”
此話一出,會議室的氣氛立刻變得微妙起來,在座的包括蕭何吏都將屏住氣息,疑惑地望着雷劍。
“呵呵,”雷劍嘴角掛着一絲冷笑,將半躺着的身子坐直,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就說說!”說完擡起頭目光灼灼地望着段文勝:“段書記,別的不說了,就先說說農業龍頭企業的事,什麼叫農業龍頭企業?首先是農業!可咱們現在呢?評選的、上報的都是些跟黃北區農業不搭調的企業,這算怎麼回事?!!讓那些真正的農業企業怎麼看咱們?讓黃北區的老百姓怎麼看咱們?”
段文勝面不改色地聽着,等雷劍說完後,側頭微笑着問勞柳莽:“勞局長,你知道這個情況嗎?評選的都是些不搭調的企業?”
勞柳莽臉上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說道:“哪有什麼不搭調?!!雷劍同志對這個問題理解有誤,而且腦筋總也轉不過來,我已經給他解釋過很多次了,橡膠是農
業產品,中草藥也是農業產品……”
“好吧!就算勞局長說得對!輪胎廠也就算了!中草藥公司也就算了!怎麼還又蹦出個採礦企業來?這礦石也是農業產品?”雷劍明顯有些激動,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敲着會議桌。
李青雲饒有興致地望着雷劍,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蕭何吏卻有些焦急,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雷劍兩腳,想提醒他別這麼衝動。
雷劍正在火頭上,側頭看蕭何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來得及轉換過來,目光裡依舊噴着怒火:“這是國家財政資金,不是咱們某些人的私有財產,誰來評?評誰?怎麼評?這都是有制度的!不是誰想給誰就給誰的!”
蕭何吏被雷劍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後來雷劍將目光又望向了段文勝,差點以爲雷劍是跟自己翻臉了。不過即便這樣,蕭何吏的心裡還是充滿了驚駭,雷劍是脾氣直,脾氣暴,但他對領導一向是很尊重的,哪怕私下對勞柳莽的意見再大,也沒有鬧到這步田地過,僅有過的幾次頂撞也大多是通過王葉秋這個緩衝來表達的。可是今天,他的怒氣怎麼這麼大?而且彷彿是完全針對段文勝的!
勞柳莽一愣,怒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說礦石……”話一出口,突然看見雷劍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段文勝,心裡頓時感覺不妙,趕緊住了口,目光也隨之望向了段文勝。
段文勝臉色也微微有些陰沉,不過嘴角依然掛着笑容,用慣有的優雅口氣說道:“雷局長,那天在採石場我的確是說過可以適當通過農業龍頭企業的扶持資金來幫他們一把,我也只是個建議,沒有想到雷局長的反應如此劇烈。”
雷劍冷哼了一聲,低頭不語。
段文勝環視了一圈衆人,用蜷起食指在桌上輕輕地敲了幾下:“我給大家算筆經濟賬,如果放一百萬在農業企業,它可能會增加二十萬的利潤,但是如果放在工業,尤其是即將成爲我區支柱產業的採礦業,那就會產生五百萬,甚至是六百萬、八百萬的利潤!”
雷劍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段書記,工業回報率是高,這點我也承認,但這些扶持資金都是針對純農業的,二者不能混爲一談,況且,這也是違反規定的……”
“雷局長,我說話的時候你別插話,有什麼話等我說完了你再發表意見!”段文勝擺擺手淡淡地說道。
雷劍看了看段文勝,沒有再說話,低頭專心地玩起手上的筆來。
段文勝看在眼裡,淡淡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同志們,我們要有大局觀念!在座的,都是身在領導崗位的幹部,看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絕不能等同於一般的工作人員!”說完又掃了一眼衆人,目光最後停留在雷劍的身上:“我們作爲幹部,作爲領導,心裡要想什麼,心裡要想着給
黃北區的人民造福!!!”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雷劍一臉的不以爲然,專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筆;蕭何吏注意力則都放在了雷劍身上,不時地用餘光望去,擔心他再次爆發。胳膊永遠擰不過大推,這種矛盾用直面衝突的方式是不可能圓滿解決的。
勞柳莽彷彿也沒有料到會弄這麼一出,臉色微慍,冷冷地望着雷劍;任永書則望着天花板,不時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李青雲顯得最認真,拿着筆在本子上刷刷地記着段書記的“最高指示”。
“怎麼給黃北區的人民造福?那只有一條路,就是讓黃北區的人民富裕起來!”段文勝盯着專心玩筆的雷劍,聲音漸漸變得嚴厲起來:“怎麼讓老百姓富裕起來?這個問題需要我們深入思考,需要我們絞盡腦汁,需要我們付出心血!同志們,如果只是一般化的工作那是不行的,上面說一,你就幹一,上面說二,你就幹二,那是平庸的表現,是不可能幹出一流成績的!”
蕭何吏擡頭看看慷慨激昂正義凜然的段文勝,又看看低頭不語的雷劍,心裡一陣悲哀,這完全是一場不公平的討論,段文勝不斷地說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彷彿他就是人民的代言人一樣,而雷劍,卻被無情地定義在了人民的對立面。
段文勝舒緩了一下口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同志們,想幹出成績,想造福百姓,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是不行的!必須要勇於承擔風險!我作爲分管組織的副書記,可以代表區委、區政府在這裡講,只要是爲了黃北區的經濟發展,只要是爲了黃北區的一百二十萬百姓,即便是犯了點小錯誤,組織上也是絕不會虧待他的!”
段文勝說完,轉頭問勞柳莽:“勞局長,你說對吧?”
“呵呵,對。”勞柳莽的神情多少有些尷尬,段文勝通篇都在講工業重要,彷彿爲了發展經濟造福百姓,發展農業完全是歧途一樣。作爲主持全區農業工作的一把手,心裡總覺得不太舒服。
段文勝彷彿看出了勞柳莽的想法,笑笑說道:“咱們雖然是農林局,但千萬不要把自己真地就死死定位在農業上,我們完全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就比如剛纔說的龍頭企業一樣,我們只要適當地變通一下,不但對黃北區的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而且也擴大了我們農林局在全區的影響,一箭雙鵰,兩全其美,多好呢?!!”
勞柳莽聽完這話像是豁然開朗了一樣,連連點頭:“哎呀,還是段書記看問題高屋建瓴高瞻遠矚!簡單幾句話,就讓我們茅塞頓開!”
“是啊,段書記看問題不但站得高望得遠,而且查找問題也是一針見血啊!”李青雲一臉諂笑地附和道。
段文勝對兩個人的表現很滿意,笑笑說道:“我這次來也沒準備談這些,都是即興的一些想法,有不對的地方,大家也提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