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很好奇馮連纔是怎麼做到的。
馮連才總是一副彌勒佛的笑容,看着那麼和善,而朱兆強卻是那麼霸道,當初連趙逸雲都讓他三分,可他見了馮連才總是看着那麼憋屈,臉上寫滿了不服氣,但嘴裡說出的話卻還是不情不願地得按照馮連才的意願來。
每次看到朱兆強一臉不情願卻又違心地地點着頭,蕭何吏總是很感慨,以前連喬局長都不放在眼裡的一個人,現在居然變得如此聽話,心裡不由對馮連才非同一般的管理能力充滿了欽佩。
馮連纔有次對蕭何吏說:“管理管理,有管纔有理,先管而後理,你不管他,他不理你,你管住他,他就會理你。”
聽着這段類似繞口令卻又充滿哲學辯證意味的話,蕭何吏簡直對馮連纔有些崇拜了。
馮連才酒量極大,或許得意於他的一幅善相,官場朋友很多,天天酒場不斷,蕭何吏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陪着他穿梭於各種酒場,有時候,一天能喝上五場。
宴請有來回,當然不可能天天喝別人的酒,馮連才也時常請客,偶爾也讓蕭何吏結賬,但過後卻不再提起。
一開始,蕭何吏並沒覺得什麼,請自己的領導也是心甘情願,放在以前,想請還沒機會呢。可慢慢地幾餐下來,一個月工資就全進去了,再跟馮連纔出去的時候,只好開始跟財務借錢。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蕭何吏開始有些着急,可面對第一個對自己如此友善的頂頭上司,又真的不想爲了這點錢而鬧的不開心,思來想去一狠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個月後的一天,馮連纔對蕭何吏說:“有時間把單據整理整理。”
蕭何吏一愣:“什麼單據?”
馮連才也一愣:“飯費發票啊。”
“沒有發票啊,市裡來人招待都是陸春暉安排的,發票都在他那裡。”蕭何吏解釋道。
馮連纔有些吃驚:“其他的呢?你不會沒開發票吧?”
“別的都沒開。”蕭何吏倒很平淡。
“沒發票怎麼報銷?你趕緊去找發票,沒有發票我可管不了,錢你想自己出?”馮連才很少用這種生氣的口氣跟蕭何吏說話。
“恩,行。”蕭何吏答應的很爽快,語氣也很誠懇:“其實跟着你長了那麼多見識,這些都是錢買不來的。”
看着蕭何吏坦然的樣子,馮連才明白自己剛纔誤會蕭何吏了,說道:“我請客,怎麼能讓你拿錢?這樣吧,你大體算算有多少錢,得有兩千多了吧?去找個酒店開張發票。”
“真的不用了。”蕭何吏堅持着,心裡想能讓馮局長領個情,自己的錢就算沒白花。
馮連纔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幾天后他在飯店開了一張三千元的發票,先讓蕭何吏簽上字,他也簽上後去找喬局長簽字報銷了。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蕭何吏勉強收下了兩千,剩下的一千馮連才便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晚上,蕭何吏懷揣着“失而復得
”的二千元錢回到家,心裡異常高興,但高興之餘,心裡卻總有些擔憂,馮局長揣起了那一千元算不算貪污呢?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好領導,他非常不希望郝連纔有什麼閃失。
或許不算?應該算吧?
蕭何吏使勁晃晃頭,想把這些念頭甩出去,但效果不明顯,這些念頭依舊在腦子裡縈繞着。
蕭何吏有些心煩,再摸兜裡的厚厚的兩千元錢,今晚或許應該是請客的日子,於是摸出電話給陳玉麒打了過去。
蕭何吏剛坐下要了盤毛豆,陳玉麒就到了。
財政局的幹部畢竟是不一樣,穿戴更整潔講究了,一坐下就掏出了兩包小熊貓扔在了桌子上。
蕭何吏驚喜地拿起來,先放到兜裡一包,然後把另一包打開,抽出一支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不愧是好煙,果然是香!
陳玉麒笑吟地看着,直到蕭何吏陶醉地吐出了第一口煙,才罵道:“看你這點出息,光你一個人抽啊,也給我一支啊。”
蕭何吏忙把打開的小熊貓也揣進了懷裡,從兜裡拿出了一盒紅山茶放在了桌上:“你抽這個。”
陳玉麒也不介意,抽出一支紅山茶點上:“跟你同居兩年,別的本事沒學會,就學會了抽菸。”
“那是你悟性高,沒有我你也會無師自通的。”蕭何吏不想背這個鍋,一背就是倆,陸春暉也常說吸菸是跟蕭何吏學的。
“滾一邊去吧,”陳玉麒笑罵了一聲,問道:“今天怎麼想起找我喝酒了?有事?”
蕭何吏一笑:“沒事,就是高興。”說完拍了拍鼓鼓的口袋。
“發財了?”陳玉麒好奇地問道。
“恩,馮局長髮的小費。”蕭何吏有些得意。
“馮局長?哪裡的馮局長?是不是平原鎮來的馮連才?”陳玉麒皺起了眉頭。
“對,就是他,現在分管我,對我不錯,現在咱也過上小康生活了。”蕭何吏的臉色高興中有些苦澀,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陳玉麒臉色微微有些沉重來,半響沒說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才低聲說道:“跟着他幹可要多留個心眼。”
“恩?什麼意思?”蕭何吏心裡咯噔一下。
陳玉麒倒上杯酒,又一飲而盡,悄聲說道:“財政局的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瘋斂財。特別愛佔便宜,收斂錢物的不擇手段簡直稱得上瘋狂,前幾年許多財政資金到了他手裡三轉兩轉就轉沒了。”
看着目瞪口呆一臉不相信的蕭何吏,陳玉麒嘆了口氣:“這個人一臉笑菩薩模樣,但心機很深,滑得很,你別成了替罪羊。”
“沒那麼嚴重吧?”蕭何吏知道陳玉麒不會騙他,瞬間想起了發票讓自己籤的字。
“你跟着他,很快就會了解的,他不是吃獨食的人,有錢大家分。”陳玉麒擺擺手:“不說這些了,基本上我也是聽說,就是給你提個醒,反正多留個心眼永遠沒錯。”
蕭何吏想起了下午馮連才把
那一千元裝進口袋的情景,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想什麼呢?是不是發現苗頭了?”陳玉麒注意到蕭何吏的表情變化。
“沒有,”蕭何吏嬉皮笑臉地說:“就是想你現在跳出農門了,在財政局那麼多好煙好酒,多想着農哥們一點。”
“我那裡倒是有不少油啊肉啊,蔬菜、雞蛋啥的,我吃不了,可你也不做飯啊!”陳玉麒說完,像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上週發了幾箱飲料,你要喝就去搬。”
“恩,”蕭何吏點點頭:“抽空我去看看吧,那天我借個三輪車。”
“滾蛋,還準備給我搬家啊!”陳玉麒罵了一句,又關心地問:“方凌最近怎麼樣了?”
蕭何吏一臉羨慕:“旅遊去了,她母親單位組織出去旅遊,請了半個月的假,隨團出差了,也不知道帶點什麼特產回來?”
陳玉麒變得鄭重起來:“其實方凌不錯,我看她也挺喜歡你的,娶了她不錯的,人好,有錢,你也不用租房子了。”
蕭何吏嘆了口氣:“我沒那福分了,你倆倒是門當戶對。”
“滾吧,少拿我開心。”陳玉麒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說着笑着喝着,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家。
酒精確實有麻醉作用,蕭何吏暈乎乎地回到小破屋再也沒有傷腦筋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一頭倒在牀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來到單位,先給馮局長打了兩瓶熱水,順便把衛生打掃一下。
剛回到綜合科,陸春暉拿了份文件過來:“以後注意生活作風問題,看,你的小雞出問題了!”
“你的小雞纔出問題了呢。”蕭何吏嘟囔着接過文件,一看原來是關於禽流感的,原來是雞出了問題。陸春暉哈哈大笑着走了。
蕭何吏粗略地掃了一遍文件,主要是說最近國外禽流感疫情形勢嚴峻,而且與以往不同,這次禽流感以H5N1亞型爲主,屬於高致病性禽流感,望各縣市區做好監測和防範。
幾個月來下來,蕭何吏處理類似文件已經得心應手,可這次卻遲遲不敢下筆,以前的禽流感和雞新城疫在農村講是雞瘟,但聽說高致病性禽流感會死人的,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於是趕緊拿着文件去找馮連才彙報。
馮連纔看了一下文件,問蕭何吏的想法。
蕭何吏覺得消毒和監測比較重要,首要的是購買消毒藥和組建監測隊伍。
馮連才以往還是很尊重蕭何吏的意見,不過這次他笑了笑:“宣傳!宣傳放第一,先做標牌、條幅和明白紙,內容你琢磨琢磨。我先去給喬局長彙報。”
“嗯,我去準備。”蕭何吏點點頭,又說道:“不過我覺得消毒和監測也很重要.......”
馮連才一笑:“天天背個噴霧器在雞舍裡消毒誰看得見?標牌立上,標語掛上,明白紙發下去,開個大會把工作佈置下去,這樣出了問題,就不是咱們的責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