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蕭局,你真高!我們回去一定好好學習領會!”王峰一臉欽佩地有些感慨地搖搖頭說道。
“哈哈,學習就算了,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要給我找麻煩啊,我只是教給你個方法。”蕭何吏喝了口水笑道。
“嗯,蕭局長,你放心吧,我們在以後的工作中一定區分對象,仔細分析,然後對症下藥!”王峰也算是個領會能力不錯的人,在後來的許多執法工作中都能根據不同的對象而採取不同的方法,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更加受到了隊員們的擁護,代理隊長的位置由最初的領導指定逐漸也慢慢變成了衆望所歸。
在有些沾沾自喜的同時,王峰對蕭何吏的感情又深了一層,以前是單純的某件事的感激,但是到了後來,已經是一種深深的欽佩了。
這種欽佩來自於對蕭何吏能力的肯定,但更重要地,卻是對蕭何吏人格和品德的肯定。
在以前,執法大隊的收費和罰款力度就像是彈簧,有可能蹦到天上,也有可能掉到地上,碰到硬的,就少收一點,碰到好欺負的,就要往死裡罰,以便完成全年的任務。對此,王峰一直以來也已經習以爲常,並沒有覺得有神特殊的地方,因爲在區裡,對企業不管是執法收費,還是罰款,都有些難度,因爲黃北區就這麼巴掌點大的地方,而且又地處省城,哪家企業也能拐彎抹角地找到幾個領導來進行減免,所以便只能是對外地人或者沒有關係和關係不硬的本地人下狠手,否則就很難完成全年的任務。
可是兩隊分片後,王峰卻發現雲飛揚二隊的收入遠遠在自己之上,他本以爲雲飛揚下手更狠,可是一打聽,卻發現雲飛揚對一些小企業和小攤戶的收費尤其是罰款,從來都是按最低標準,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後來才明白,原來是大企業該交部分被減免得都很少。
有次,他好奇地問雲飛揚:“雲隊,這些企業不都認識好多領導嗎?蕭局長沒有給你定限?”
王峰覺得很正常的一番話倒把雲飛揚給問愣了:“定什麼限?”
原來,在一隊針對大企業的收費中,具體限額都是由李青雲來定的,對方託人找到李青雲,李青雲會根據對方的情況或者吃個飯或者收點東西,然後大筆一揮就給減去一大半,而如果對方正是他需要巴結的人,他甚至會請對方吃飯,至於該收的錢,則更是全部免除。
但蕭何吏卻從來不這樣,當然也會有很多來請託他的人,但是他都是當着對方的面給雲飛揚打個電話,打着官腔說些“飛揚啊,這不,某局長來找我了,爲了某企業的事,老領導了,執法別太機械嘛,該照顧的一定要充分照顧”之類的話,然後讓對方直接去找雲飛揚談。
王峰聽完,本來平靜的心不由微微起了波瀾,這件事看上去很小,但實質上對執法工作的影響卻很大,簡
單點說,就是誰說了算的問題,像蕭何吏那樣做,企業的人最終還是要去找雲飛揚,自然會低聲下氣地討好,在以後的工作中也會努力地配合。但是一隊就不同了,企業都知道數額最終還是由李青雲說了算,所以便根本不把執法的隊員們放在眼裡,執法難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從那以後,王峰開始有意識地多向蕭何吏彙報,而事實證明雲飛揚說的都是真的,蕭何吏沒有擅自做過一次主,都是將決定權最後交給了王峰,除了唯一的一次發火以外。很快地,一隊的收入也漸漸追了上來,王峰心花怒放不說,就連隊員們也都神采奕奕,再出入一些企業也很少再受白眼了。
蕭何吏唯一強行干涉過的那一次,也讓王峰刻骨銘心,甚至終身難忘。
那是個下雪天,王峰等人在路上截獲了四輛農用車上無證鮮豬肉,根據國務院的特別規定,最高可以按貨值十倍罰款的話,要罰二百多萬。那幾個貨主一聽立刻就癱軟在地了,流着淚苦苦哀求,原來最近生豬價格太低,賣豬賠錢,不賣也賠錢,七八個養豬戶一商量,咱們自己殺了賣吧,因爲也不太懂屠宰條例,以爲自己的豬殺了就可以隨便賣,所以就浩浩蕩蕩毫不掩飾地拉着來了省城。
蕭何吏正好路過,見幾個農民樣的人蹲在雪地裡,周圍站着一隊的執法隊員,便趕緊叫飛揚停了車,等下車問完了情況後,儘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還是把王峰拉到一邊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王峰第一次見蕭何吏發這麼大火,低頭站在一邊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蕭何吏罵完,語重心長地對王峰說道:“王峰,你得記住,咱們執法要以教育爲主,以宣傳爲主,最終目的不是爲了罰錢,而是爲了保障食品安全,歸根到底是爲了老百姓的利益,你們這麼搞,是爲了老百姓的利益嗎?這樣就能保障食品安全了嗎?!”
王峰擡起頭,目光躲閃,不敢跟蕭何吏對視,嚅嚅地問道:“那該怎麼辦?”
蕭何吏緩和了一下口氣,緩緩地說道:“我可能跟你們說得少,但我常對飛揚他們說,《特別規定》別亂用!太嚴苛了,要多用動物防疫法.......”
“我懂了蕭局長,動物防疫法是三到五倍罰款,那咱們就四倍吧。”王峰神色輕鬆了下來,笑着說道。
“貨值二十萬,即便四倍也要八十萬,這些老百姓怎麼可能承擔得起,快春節了,你想讓他們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嗎?”蕭何吏不滿地看了王峰一眼。
王峰又有些緊張起來:“那,那,那怎麼辦蕭局?把他們放了?”
蕭何吏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道:“肉沒問題吧?”
王峰點點頭:“沒問題,都是好肉。”
“嗯。”蕭何吏點點頭,沉吟着說道:“王峰,我記得動物防疫法中有這麼一條,未經檢
疫而運輸、銷售的,需重檢補檢,並加倍收費,有嗎?”
“有,有,有!”王峰徹底明白了蕭何吏的意思,就是要從輕啊,一頭豬五元的檢疫費,這二百多頭豬全部補檢也不過一千多元,即便加倍收費也不過兩千多元!
“如果態度好,又是初犯,就不要加倍收費了!”蕭何吏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嗯,好!”王峰明白了蕭何吏的心意,處理起來自然就快了許多,沒有沒收、封存、消毒等繁瑣的手續,只錄了個筆錄,然後罰了一千多元錢完事。
處理好了以後,王峰覺得此事已經劃上了圓滿的句號,便跑到車前給蕭何吏做了簡單彙報,蕭何吏沉吟了一下,說道:“王峰,我看他們跟蒼蠅亂撞似得,對東州的市場也未必熟悉,你安排個人帶他們過去,如果能幫他們聯繫一下買主最好,今年的養豬戶夠苦的了,讓那些肉販子在價格上別太黑了。”
王峰愣了一下,做這種事他們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不過還是趕緊答應了下來。
隨着這件事慢慢過去,王峰除了記得蕭何吏的疾言厲色,其他的就慢慢淡忘了,可是個把月後的一天,一隊的院子裡突然來了一羣人,擡着幾頭剛殺的新鮮豬胴體,剛開始,一隊的人有些緊張,以爲是來鬧事的,可仔細一看卻原來是那次的幾個養殖戶。
養殖戶們千恩萬謝,有的甚至流了淚,當時那位癱軟了的人還拿出檢疫證、運輸消毒證亮了亮,笑着說道:“請領導們放心,我們現在懂法了,雖然這幾片豬肉不是賣,是給你們送,但是運輸也得有證啊。”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王峰的心裡受了很大的觸動,立刻去局裡給蕭何吏做了彙報,並請示如何處置這批豬肉。
蕭何吏笑笑說道:“這是養殖戶的一片心意,留下就好了,放在食堂裡給隊員們改善伙食。”
“蕭局長,我王峰真地服了!”王峰緊緊咬着嘴脣,感慨地搖着頭,一臉的激動。
“服什麼?呵呵。王峰,咱們執法,不是要別人怕,而是要別人尊重,因爲怕的潛臺詞就是恨,當面笑,背後罵,你說這笑對我們還有什麼意思嗎”蕭何吏站起來拍拍王峰的肩膀:“我給你提幾個建議,一是不要亂開口子,說減就減,說免就免,那樣別人不但不會感激你,還會在心裡罵咱們沒有正事!第二,一切罰款,只要他們態度不是太過於惡劣,行爲不是太過分,就要一律從輕,這樣他們好接受,有時候順利交了罰款,而且心裡還會感激咱們。另外,就是你們的執法隊員,我聽說現在對企業很威風,這樣不好,還是要以服務爲主。”
王峰不斷地點着頭,一臉的心悅誠服。
從此以後,關於隊裡的一些重大事項,王峰慢慢地不再去請示李青雲,而是越來越多地來找蕭何吏彙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