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又掃了一眼其他三個人,麻子正規矩地坐在那裡,手裡拿着個破爛不堪的小學生用的本子,低着頭,彷彿有點緊張的樣子;麻子旁邊是一個穿水政服裝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臉的狂妄自大,大喇喇地坐在那裡,兩眼望着天花板,手裡什麼也沒拿,顯得無所謂的樣子;還有一個穿林業制服的彪形大漢,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很隨意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裡攥着一個半舊不新的不帶外皮的本子,雖然姿勢隨意,卻給人一種訓練有素,很穩,很有力量的感覺。
馮連才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這位就是我們新來的蕭隊長,蕭何吏同志。”說完指着穿水政制服的中年人說:“這位是水政執法中隊的蘇銀忠中隊長,從事水政工作很多年,經驗很豐富。朱所長請假的這段時間,一直是由蘇隊來主持全隊的工作。”
蕭何吏客氣地站了起來,向蘇銀忠點了點頭。
蘇銀忠卻只是略欠了欠身,甚至屁股都沒有離開椅子,就算是打招呼了。
蕭何吏表面並沒露聲色,淡淡地坐下了,心裡卻有點冒火,心想這是個什麼人物,是架子本來就大,還是故意給我下馬威啊?不對,蘇隊?是不是昨天晚上打電話的那個蘇隊?想到這裡,蕭何吏對蘇銀忠特別瞟了幾眼,只見那張狂傲的臉上充滿了洋洋得意的神色。
馮連才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過並沒有說什麼,又指着穿林業制服的大漢說:“這是林業執法中隊的劉子輝,是一名復員的武警,功夫了得。”
劉子輝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懶洋洋地向蕭何吏點了點頭。蕭何吏這次學精了,沒有急於站起來打招呼,這時見劉子輝站起來打招呼,這才站起身來點頭示意。
馮連才又指着麻子說:“這位是……”突然一時語塞,其實他最熟悉的人就是麻子,因爲他分管畜牧站的時候與麻子見過很多次面,只是一直跟着朱兆強叫“麻子”,反而忘了其真名。
麻子連忙站起身,一臉討好的笑容:“我是動檢所的,蕭隊叫我麻子就行。”麻子第一眼見到蕭何吏就覺得面熟,卻總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蕭何吏這次沒有起身,穩穩地坐在那裡,只是略略的點了點頭,心想,得趕緊把你換了,否則這工作能開展好纔怪!
“哈哈,也好,叫麻子就行,顯得不生分。”馮連才哈哈笑了幾聲,又指着尤太華說道:“這位剛纔介紹過了,農業執法隊的尤太華中隊長。”
尤太華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彎着腰朝蕭何吏深深點了一下頭:“以後請領導多批評。”
蕭何吏忍住笑,輕輕地欠了欠身,略略地點了點頭示意。
馮連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來的目的大家都清楚,這次是根據工作需要,經局長辦公會研究決定,調整蕭何吏同志來暫時代理二隊隊長一職
,蕭隊是局裡最年輕的科級幹部,學歷高,能力強,這次局裡安排蕭隊來,就是爲了扭轉二隊目前這種困難的局面,在座的都是隊裡的骨幹,局裡希望大家從大局出發,攜起手來,配合好蕭隊的工作,儘快地改善隊裡的財務狀況……”
麻子和尤太華不停地點着頭,並裝模作樣的在本子上記着,劉子輝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而那個蘇銀忠卻彷彿嫌馮連才太嘮叨,屁股向前挪了挪,身子幾乎是半躺在了椅子上,脖子平擱在椅背上,兩眼望着屋頂,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馮連纔看到蘇銀忠這副模樣,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不過這絲不快轉瞬即逝,笑着站了起來:“別的我不多說了,我還有事,剩下的工作你們具體談,把各自隊裡的情況給蕭隊詳細彙報一下。”說完便拿起包向門外走去。
蕭何吏隨着馮連才向外走,說:“咱們送送馮局。”
其實沒等蕭何吏說話,麻子早就站起來了,伸手想接過馮連才手中的包,誰知道尤太華動作比他快,一把“搶過”馮連才的包掂在手裡,屁顛屁顛地跟在馮連才後面出門,並得意地看了麻子一眼,麻子還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蕭何吏感到好笑,臨時工也有懂事的,怎麼自己就學不會這一套呢?
劉子輝也站了起來,慢慢地跟着向外走。只有那個架子特別大的蘇銀忠好似並不想起來,但是看到大家都送,不起身顯得太扎眼,但起身又不太情願,就很艱難地坐直了身子,動作慢騰騰的,別人都已經出了屋,他纔剛把躺的姿勢換爲了坐,甚至屁股都還沒離開凳子。
馮連才走到車旁,麻子搶先一步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尤太華也不示弱,搶步上前把包輕輕地放在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後站在車門後側用右手擋在車門的上方,以防馮連才的頭碰到車門。
蕭何吏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回頭微笑着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劉子輝,調侃地說道:“你怎麼不去?”
劉子輝撓了撓頭,有點難爲情地卻很簡潔地回答道:“也想去,做不來。”
蕭何吏禁不住笑了出來,是啊,自己有時候也想這樣做,但就是拉不下臉皮。
馮連才上了車,搖下玻璃,朝蕭何吏招了招手,蕭何吏趕緊跑過去,探下身子問道:“馮局,有事?”
馮連才輕聲地說道:“多注意着點那個蘇銀忠,他是蘇銀祥局長的堂弟,有點狗仗人勢,儘量別招惹他。”
蕭何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怪不得這麼張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蘇銀忠也出了門,但並未走過來,站在門口正雙手叉腰,扭着屁股,好像正在做廣播體操的腰部運動。
* * *
目送馮連才的213吉普車出門左拐消失後,蕭何吏回頭對尤太華三個人說:“走,咱們回屋繼續聊。”
馮連才一走,蕭何吏馬上就成了尤太華奉承的對象,馬
上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快到門口時搶先一步邁上臺階側過身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何吏笑笑,稍謙讓了一下便第一個走了進去。尤太華第二個跟了進去,先給蕭何吏水杯裡添了熱水,這才畢恭畢敬地坐下。
麻子與尤太華比起來就顯得不自然,他明明看着蕭何吏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呢?麻子越想不起來心裡越擔憂,不知道這個新隊長人不認識自己,對自己是個什麼印象。
劉子輝也已經走進來坐下,只有那個蘇銀忠還站在門口若無其事的扭着屁股。
蕭何吏告訴自己這個時候一定要鎮定,言語和動作不要顯示出任何的心虛氣短,尤其對尤太華和麻子,派頭一定要做足,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心生敬畏。想到這裡,蕭何吏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側過身斜倚在椅背上,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從兜裡掏出煙扔給尤太華和麻子一支,兩人慌忙兩手接住,劉子輝連忙擺手:“蕭隊,我不吸。”
尤太華看樣子平時不吸菸,接過煙以後開始四處尋摸哪有打火機,但沒有找到,看到麻子從兜裡摸了出來,便伸手想拿過來給蕭何吏點上,但麻子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往前走了兩步,彎腰給蕭何吏點上了。
蕭何吏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將一口煙霧遠遠地吐了出來,隨意地說:“也不算正式彙報,就當閒聊,你們把各自中隊的情況簡單說一下吧。”
尤太華回頭望了一眼仍在門外扭腰的蘇銀忠,然後徵詢地望着蕭何吏。
蕭何吏不置可否地吸着煙,心裡的火卻有點向上竄,太囂張了,不就是個副局長的堂弟嗎?說到底不還是個臨時工!但生氣歸生氣,由於摸不清蘇銀忠是個什麼性格的人,能量到底有多大,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擔心一旦鬧僵,自己剛上任就弄個下不來臺威信掃地,那時候估計連麻子和尤太華這兩個馬屁精對自己的態度也會改變。
尤太華見蕭何吏態度很模糊,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外喊了一聲:“蘇隊,進來開會了。”
蘇銀忠的動作沒停,依舊在慢慢地轉着腰部,只在鼻孔裡輕輕地“嗯”了一聲,好像是有點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尤太華和麻子望望蕭何吏,臉上都有絲尷尬的神色,蕭何吏笑了起來:“蘇隊是不是年紀大了腰不好啊,那咱們先別耽誤他鍛鍊了,身體要緊,你們身體沒事吧?用不用也出去鍛鍊一下?”
尤太華和麻子笑了出來,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們身體很好,不用鍛鍊。”
蕭何吏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那你們幾個不用鍛鍊的先說說唄?”
麻子和尤太華對望了一眼,彷彿是探討誰先說,就在尤太華剛要張嘴的時候,蘇銀忠推門進來了,並重重地把門帶上了。
蕭何吏強按住火苗蹭地竄了上來,陰沉着臉盯了蘇銀忠一眼,不陰不陽地說道:“看來鍛鍊鍛鍊是管用,蘇隊的力氣大了不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