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忽然又矛盾起來,但他不敢停下來,更不敢跟她吵鬧。
到了劉部長家的樓下,他見沒人注意,只有後面那個尾巴遠遠地隱在一棵樹背後,就頓好自行車,稍稍等了一會,才一轉身走進樓房,乘電梯上去。劉部長家他第一次來,所以有些緊張。想當官的人,對組織部長總是很敬畏的。
朱昌盛不象到周副市長家裡那麼隨意,他在劉部長的門前站了一會,給自己鼓了一下勁,才伸手按門鈴。
“叮——咚——”門鈴太響,把朱昌盛嚇了一跳。
裡面傳來有人走出來的腳步聲,然後“啪”地一聲,門開了,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用白嫩的手擋着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問:“你是?找誰?”
部長夫人顯然還不認識他這個縣團級的大校長,所以不客氣地把着門,一副不讓他進門的防範架式和謹慎神情。
朱昌盛象一個幼稚的學生,恭敬小心地立在門前,不無尷尬地說:“這裡是劉部長的家吧?我有事找一下他。”
部長夫人還是陌生地打量着問:“你是哪裡的?”
朱昌盛這才小聲說:“我是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的朱昌盛,校長,嘿嘿,劉部長認識的。”
“哦,是朱校長。”部長夫人見他手裡拎着兩隻塑料袋,臉無表情地說,“他不在家,在市裡開會。”
朱昌盛一聽,緊張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說實在的,他非常害怕見到劉部長。一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要是說不好,說了不該說的話,那就糟糕了,二是他不知道當着劉部長的面,該不該怕把包裡那張銀行卡拿出來。要是劉部長是個清官,那他拿出來,就完了,而如果他是一個貪官,他不拿出來,就更完。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周副市長叫他去找他一下,卻沒有讓他來送錢。
他也不好明確地問,官場上有些事是不能明說的。只能靠自己觀顏察色,心智靈活,隨機應變,巧妙應對。
朱昌盛見部長夫人的眼睛看着他手裡的禮物袋,臉上沒有表情,知道她對他手裡這一千多元的禮口看不上眼,就做出一副還有重要東西在包裡的神情說:“那好,我進去一下,就走,你幫我跟劉部長捎個話。”
部長夫人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了更多的內容,才讓開身子讓他進門。朱昌盛小心翼翼地走進門,站在玄觀處,等部長夫人退開後,將門關上,拉開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放進禮品袋裡說:“我就不坐了,你幫我跟劉部長說一下,就說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的朱昌盛來過,他想在這個暑期裡挪一挪位置。就說他不想平級調動,降半級,去教育局做副職就行。”說着把塑料袋放在玄觀前面的鞋箱上。
部長夫人眼睛比剛纔亮了很多,臉上也有了笑意,卻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說:“你想調動?好的,我幫你跟他說到。至於能不能調成,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朱昌盛說:“我知道。我已經跟管教育的周市長也說過了,希望劉部長也能幫一下忙。”他故意這樣說,讓劉部長知道他朱昌盛還有別的靠山,他只要順水推舟就行。
“那你走好。”部長夫人客氣地到門口來送他,“對了,你有名片嗎?好事,好讓他給你打電話。”
朱昌盛連忙從皮包裡拿出校長名片,遞給她說:“劉部長以前找我談過一次話,應該記得我的。”
他告辭出來,乘電梯下樓,就推了自行車,走出小區,騎上去往回趕。背後的影子追上來,見路上沒人,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
他沒好氣地說:“他不在家。”
妻問:“那你銀行卡話在他家裡了?”
他沒吱聲,默認,這是他的習慣。妻說:“這次化的代價也不小了,不知道怎麼樣?”
他說:“你這樣跟着人家,還能怎樣行?我在上面,心裡總象拖着一條尾巴,難受得連說話都說不流利。”
“放屁!”妻脾氣說來就來,“我跟着你,礙你什麼了?你是不是想甩我,想再跟那個狐狸精來往?哼除非你不當官。否則,我要你們好看。”
他嘆息一聲說:“唉,你這樣做,也太過份了吧?”
妻得理不饒人地說:“是我過份,還是你過份?”
到了家裡,他把包往沙發上一丟,就坐在沙發上想心事。妻毫不留情地拿起他的包,拉開翻看。他生氣地說:“你幹什麼?”
妻說:“我看看你銀行卡到底給了他們沒有?以後,這些經濟上的事,你可不許瞞我。”她想從經濟上掐緊他在外拈花惹草的脖子。
唉,到底怎麼辦呢?他的心裡還是非常矛盾。我這樣做,邢珊珊怎麼辦?她還在等着我的消息呢。妻跟他的心情不一樣,她想跟他過性生活,開始從神情和言行上對他進行暗示。他不是很想,心裡一直在想着邢珊珊,卻不得不履行一個做丈夫的義務。
在妻的嚴密看管下,朱昌盛陷入了痛苦等待和何去何從的雙重矛盾之中。好容易熬過了三天,邢珊珊那邊又等不得了。他在家裡哪敢再上網?更不敢到街上的網吧去上,所以一直沒與她聯繫。手機也時開時關,不敢稍有疏忽。妻在家,他就將手機關了,妻上班去了,他纔打開。
等到第四天,膽大包天的邢珊珊竟然把電話打到他家裡來。而這時,他偏偏又在衛生間。兒子接了電話後大叫:“爸爸,電話,是個女的。”
他頭“嗡”地一聲炸裂了。連忙擦了屁股,撲出來接聽:“喂,你,”他壓低聲,用手掩住話筒,緊張地說,“我說話,不方便。你聽我說,我給你發郵件吧。”他見兒子隱在門框邊偷聽,額上冷汗直冒,趕緊掛了電話。
“快去做作業,”他尷尬地對兒子說,“你不要問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