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們教育局基建處抓了這麼多工程,你在經濟上就沒有一點問題?好好想一想吧,我們不掌握一些證據,是不會輕易把你請來的。”
鈕星星懵了。他們掌握了證據?什麼證據?他的腦子立刻象電腦一樣搜索起來。搜索了一會,他想,還是把問題都說了吧。於是,他開始說話:“呃,應該說,我確實犯過一些錯誤。譬如,我曾收過一個建築老闆送的四瓶五糧液,還收過一個材料商的兩條蘇煙,一件高級羊毛衫。我也吃過幾個老闆的飯局,洗過幾次桑拿……”
“你不要避重就輕,只講一些小事。”施科長打斷他說,“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下?”
他說:“我真的想不起來,你們就提示一下吧。”
施科長說:“你難道沒有收過別人的錢嗎?”
鈕星星認真地說:“千元以上的,絕對沒有。”
另兩個檢察員的臉上露出嘲諷之色,施科長也譏諷地笑笑:“哦,是嗎?那看來你還是個廉政幹部呢。”然後臉突然一拉說,“不要說千元了,幾萬元的,也有吧?你不要裝糊塗,那樣對你沒有好處。”
鈕星星心頭一沉,腦子豁然開朗。他想起來了,趕緊說:“對對,有,有過一次。我忘了。”然後慢慢敘述起來,“那是去年的事。我從市裡爲下面一個學校要到五百萬元的建設資金,翻建一幢危房,這個學校的校長給我送了三萬元錢。”
施科長說:“還說沒有呢?這樣大的事,你真的就忘了嗎?”
他說:“可那錢,我沒拿。”
“嗯。”施科長他們疑惑地盯着他,“沒拿?人家帳上可是注得明明白白的。”
他說:“那錢,我當時就交到教育局的廉政帳戶上了。”
“什麼?”施科長一下子瞪圓眼睛,坐直身子問,“那個帳上能查到嗎?”
“應該能查得到的。”他胸有成竹地說。
施科長跟另外兩個檢察員交換了一下眼色,轉過頭對他說:“那我們這就跟你過去看帳目,請你把手機關了,交給我們保管一下。”
他們馬上調了一輛車子,載了他向教育局開去。到了教育局,他們緊緊跟住他,來到局長室,讓朱昌盛立刻把這個帳的帳目都拿過來。然後看住他,不讓他跟任何人接觸。
一會兒,局財務處處長將帳簿抱來了。他們開始翻找,施科長親自一頁一頁地翻着,在收入欄裡一行行查看着。終於,他睜大眼睛,定格在一行小小的字上不動了:“鈕星星上繳款,30000元。”
施科長從帳本上擡起頭來,嚴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真想不到,查賬還查出了一個廉政幹部。”
鈕星星懸着的心落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這算什麼廉政?這是一個領導應該做的。”
施科長要走時緊緊握着他的手說:“給你打個招呼,我們驚擾了你,請你原諒。另外,我們也對你表示欽佩。謝謝你的配合,再見。”就開了檢察車走了。
後來在市裡,這事被傳爲美談,他幾乎成了廉政幹部的模範。一次市紀委書記還在市廉政建設大會上點名表揚了他。
這次看來跟那次不一樣,上次是那個校長事發後,被查出來,牽連到他的。這次看來是有人在背後陷害他。他們的動作好快啊,在我還沒有掌握他們的犯罪證據之前,先把我弄進去了。但他心頭無事實篤篤,不是很害怕。他相信政府,相信法律,最終是不會真正冤枉一個好人的。
檢察車一會兒就開進了大市檢察院大門。停下後,他被帶到一個壁壘森嚴的審訊室。把他的手機沒收了,讓他孤零零地坐進審訊椅上。
不一會,走進來兩個威嚴而陌生的審訊官,遠遠地坐在他對面的審訊桌前。突然,兩道探照燈似的強光對準他的臉射過來,照得他睜不開眼。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這強光下暴露無遺,五臟六腑彷彿都被洞穿了。
審訊室裡的氣氛令人恐怖。鈕星星害怕極了,簡直有些受不了。他哪裡經歷過這種嚇人的場面啊?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鈕星星有些氣憤地想,你們憑什麼這麼對待我?他真想對他們提出抗議。
一個剃着平項頭的中年檢察官“咳”了一聲,象審訊犯罪分子一樣,開始審訊他。他一一回答着他的問題,心裡直發毛。
他們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犯罪分子。鈕星星恐懼地想,人就這麼沒用?人生就這麼變化無常?剛剛我還在辦公室裡忙碌,轉眼就變成了罪人?!
問答完,檢察官向他宣佈了有關的紀律和法規,然後鏗鏘有力地說:“我們黨的政策歷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下面你就如實交待你在當教育局基建處處長和副局長期間的問題吧,行賄受賄,貪污跑官,挪用公款等等,希望你不要存在僥倖心理。”
鈕星星難過地垂下頭,心裡有些惱火:你們憑什麼這麼對待我?好象你們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似的。代人送兩萬元錢,就有罪嗎?收過胡思義的一套西裝,也有有罪嗎?他擡起頭,儘量剋制住心頭的不快說:“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審訊官說:“這一兩年來,也就是在你負責教育局基建工作期間,市裡在教育上投資了七八個億,這麼多資金從你手裡經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問題嗎?”
“怎麼能這樣猜測呢?”鈕星星有些氣憤地說,“我們國家這些年搞了多少建設?難道也能說……”
審訊官一拍桌子,喝道:“請你放明白點,我們把你帶到這裡來,不是來聽你講大道理的。看來,你真是一條大魚。”
鈕星星嚇了一跳。愣愣地望着他們,許久說不出話來。
檢察官有些不耐煩了,提醒他說:“你認識公安局副局長陳軍嗎?他最近被抓起來了,他說到了你,否則,我們怎麼會請你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