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風,就是少之又少中的其一。
玲瓏心可以討人一時歡心,但過於玲瓏就會流於浮誇,給人不可靠的感覺。機心也許能獲得一些喜歡沉深的上級領導的賞識,但只有機心沒有玲瓏心,卻又容易讓下屬畏懼,不敢和他走近。沒有得力的助手和忠心的下屬的官員,在官場之上,也走不太遠。
難得的是王者風既有玲瓏心,又有機心,而且還將兩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不讓人感到他的浮誇,又不讓人認爲他城府極深不能深交。他的性格又有親和力,既能讓上級信任,又能和下屬打成一片,簡直就是天生的官場中人。
葉頁對王者風的欣賞之意未改,只是因爲崔達泉和傅東來的關係,再加上王者風不在省委工作,接觸比以前少了許多,就有了一層淡淡的疏離感。不想今天只一見面,幾句話交談之後,就又讓他恢復了以前對王者風的賞識。
還有一絲淡淡的感念。
葉頁心中微嘆一聲,於公於私,他都不想和王者風成爲政敵,不是他怕王者風什麼,而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從內心深處欣賞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曾經是王者風,爲他勾畫了明州的藍圖。爲他頂住方方面面的壓力,推行了產業結構調整,還是王者風,爲他描述了一幅下馬區的遠大,讓他重新鼓起心中的希望之火,義無反顧地帶領折江大步前進,纔有了今日的成績,也讓他在百姓中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聲望。
葉頁心中有一絲無奈和不安,無奈的是,他在京城的後臺勢力式微,已經明確地告訴他,他想在再進一步進到副國級的序列,只能靠他自己的努力了,後臺對此已經無能爲力。不安的是,他現在和傅東來走近,於公要面對範建華的強硬抗衡,於私,因爲要和王者風的政敵攜手,讓他總覺得和王者風之間有了一層隔閡。
儘管他也清楚,政治不是溫情的產物,但政治人物歸根結底也是人,也有感情,也念舊,王者風當年確實爲他做了不少,而他除了利用王者風作爲和範建華之間的緩衝之外,又給過王者風什麼幫助?
老了,葉頁感慨良久,60多歲的人了,銳氣已去,朝氣不再,要是以前,他纔不會覺有什麼愧疚,爲了爭取自只的利慧,大刀闊斧斬出工道,纔不會顧及到傷害誰。現在不行了,面對王者風,他竟然有了一種難以開口的無力感。
到底是真老了,沒有魄力了,還是因爲他自認虧欠王者風太多?又或者是,王者風身上有太多的讓人琢磨不透的智慧?
王者風看出了葉頁的猶豫,心中也是頗感無奈。葉頁的性格有太多的負面情緒,不但有時優柔寡斷,還容易被感情左右,雖然也有能迸發強勢的一面,但往往不能持久,又耳根偏軟,還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省委書記。
從某個方面講,還真不如霸道的林森。林森霸道歸霸道,他的性格一成不變,認定的事情不回頭,敢作敢爲,因此在林森主持初期,還爲折江帶來了新氣象。其實以林森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爲後臺對他的過於縱容,他稍微自律一些,或許還能將折江治理得不錯,可惜的是,林森犯了許多政治人物走向高位之後的通病自高自大,唯我獨尊。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先是高喊爲民請命的口號去打江山,打下江山之下,雖然口口聲聲說是推翻封建帝制,卻一樣要做着一言九鼎、唯我獨尊的皇帝夢,要將個人意志凌駕於集體意志之上,即使明知決策有誤,也因爲面子問題和位子問題,死不悔改?
王者風收回心思,知道還是讓他主動挑頭爲好,就說:“我昨天到了市委,見到了方部長,和他聊了聊”
“哦?”葉頁眉毛一揚,心中一喜,他原以爲王者風會先拿範建華的態度說事,沒想到,王者風的切入點在當事人身上。
倒是一個不錯的開端,葉頁暗暗讚歎,如果方餘勝的個人意見是傾向於建州市,範建華也要照顧一下方餘勝的情緒。
“方部長說,他服從組織上的安排。”王者風說了一句讓葉頁微微失望的話,因爲方餘勝的話,等於沒說。
不料王者風緊接着又說了一句:“一起吃飯的時候,方部長又感慨了一句,建州市是大市,全名排名第二,能到建州市,當然最好不過了。”
葉頁頓時喜上眉梢:“餘勝同志的意見,能不能當面向軍弋同志說一說?都是組織部長,應該有共同語言。”
作爲省委書記,葉頁問才的表現有點失態,他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太迫切了,又坐回了身子,向後靠了靠椅背,笑道:“出於對餘勝同志的愛護,我還是希望他能到建州市上任,不過建華的態度很強硬,如果餘勝同志不明確表態,我也沒有理由和建華講理。”
葉頁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方餘勝向省委組織部明確表明他個人想到建州市上任,葉頁就有了理由和範建華理論。
甚至可以說,如果方餘勝態度鮮明地站在葉頁一邊,及時表態向葉頁靠攏,葉頁最後強行通過方餘勝的提幕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此一來,就相當於完全將方餘勝推到了範建華的對立面,也並非王者風所願。
問題是,範建華早晚會接任書記。
建州市雖然比巨州市不管是城市規模還是經濟規模,都要強上不少,但市委書記的級別是一樣的,爲了一個大市的書記位置而得罪未來的省委一把手,方餘勝不會傻到去做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情。
葉頁的提議,不可取,也不可爲,就算王者風出面相勸,方餘勝也不會這麼做。當然,王者風纔不會開口,他也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政治人物,誰也不會只顧眼前利益。沒有長遠的目光之人,必定走不遠。
明知不可行,王者風卻偏偏要提到方餘勝的態度,自有他的用意。
“不過方部長又說,範省長私下裡找他談過,如果他同意到巨州市上任,以後會得到適當的照顧。我想範省長所說的以後的意思是,大概一兩年之後,”王者風就又不失時機地拋出一個難題。
葉頁沉默了。
王者風的話正中他的軟肋,是呀,頂多再過兩年他就到點了,折江將是範建華的折江,誰願意冒着得罪未來的一把手的風險而選擇眼前並不算豐厚的利益?建州市和巨州市,兩地的市委書記,能差多少?從政治的角度來看,是一點不差。
“主要是如果餘勝同志到巨州市,就委屈了高正勇同志不能就地接任了葉頁又拋出了高正勇的選擇題。
他對面的王者風雖然只是一個下馬區的區長,但王者風現在的身份不僅僅是一個區長,而是方餘勝的代言人,是他和範建華之間的傳聲筒,所以葉頁鄭重其事地和王者風討論市委書記的任命問題。
因此他現在面對的不僅僅是王者風一個人,而他身後的一個利益集團,他表面上是和王者風討論問題,實際上是在和範建華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