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新社記者來訪也出乎王者風的意外,當然讓他更驚訝的是路洪佔的過激反應,竟然抓了記者,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是一時頭暈還是認爲在郎市的一畝三分地上,他可以爲所欲爲。
不過事情暫時和他無關,他也就不再關心,不料艾成文在打完電話之後,又一臉疑問地問道:“王市長,事情有點棘手,好象是華新社駐折江分社的記者。對方被抓之後,已經通知了折江總部,顧社長一個電話打到了宣傳部,要求立刻放人。”
“放人,當然應該放人了,華新社的記者可得罪不起。”王者風順水推舟地說道。
“問題是,一開始路洪佔不同意放人,很強硬,後來他答應放人了,人家又不肯走了,非讓路洪佔向他道歉,路洪佔又拉不下臉面,現在僵持不下。”
僵持就僵持好了,又不是他的麻煩,王者風不想插手此事,雖然艾成文擡出了顧曾,估計也是知道他和顧曾關係不錯,但艾成文開口,不是路洪佔開口,他沒有必要主動出面替路洪佔解決麻煩,就說:“我和遠大集團的副總約好,現在就前往大學城項目徹查資金,估計投資商已經等急了……”
艾成文見王者風無意出面,也沒勉強,就說:“好,你先忙你的事情,我去看看問題到底怎麼處理有好。這個老路,做事情就愛毛躁,不批評不行了。”
王者風笑笑沒有說話,艾成文是真生氣了,也好,就讓書記好好批評一下路洪佔也好,誰讓路洪佔該抓的人不抓,不抓的人亂抓。
王者風隨後就和李財源、湯化來一起,約好李理和遠大集團京城方面的副總閃邊,再加上數名市政府工作人員,一行十幾人開向大學城。
之所以叫上李理隨同,王者風就是要正面表明,給休養在家的塗筠製造壓力。古向國不在,楊彬失蹤,塗筠現在如驚弓之鳥,巨大的壓力之下,她或許會承受不了而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
只要她有所異動,就是不打自招的時候。
當然,更深層次的想法是,上次和李理會面,王者風手中已經初步掌握了塗筠協同常國慶騙貸的證據,不過證據不是很確鑿,而且不一定能一招致敵,他就和李理商議,暫時按兵不動,等等再說。
李理既然投靠了王者風,就已經唯王者風馬首是瞻,聽從王者風安排,將證據藏好,就等王者風一聲令下就隨時拋出。
走到半路上,王者風又接到了楊威的電話。楊威提出有重要情況要反映,希望和王市長見上一面。王者風猶豫一下,就讓他也到大學城,楊威高興地答應了。
大學城位於郎市東安區,佔地面積2000多畝,爲開放式的庭院型建築,一眼望去,頗有氣勢。正門是仿造凱旋門的樣式,還算氣勢宏偉,只不過當看到一半在建的大樓爛尾停工時,確實是讓人心裡不太舒服。
如果整個建築羣都竣工的話,大學城連成一片,還真是郎市一景,只可惜現在一半落成,一半斷壁殘垣,無聲地向世人宣告盲目投資的失敗的教訓。
盲目投資之中,既有領導貪圖政績的高大全的因素作崇,也有在施工之中層層盤剝或是吃拿卡要所致,每一個失敗的投資背後,基本上都有一幫蛀蟲。
或者說,有一個吸血的利益團伙。
楊威的速度挺快,王者風等人剛到大學城,他就趕到了。一見到王者風,楊威就湊向前來,小聲說道:“王市長,我有情況要彙報。”
王者風見他一臉神秘,就隨同他走開幾步,離人羣保持了一定距離,笑道:“很神秘,是什麼情況?”
“王市長一定在調查京城外投的資金問題,我有一個消息或許會有參考價值。”楊威會心地一笑,“京城外企投資有限公司投資大學城,雖然最後以失敗落幕,但外投申請破產之後,常國慶搖身一變,又在京城重新註冊成立京城對外投資有限公司,現在承接了京城不少大工程,有交通工程,有建築工程,都是麻市長親自批示的……”
王者風饒有興趣地看了楊威一眼,他早就看出楊威爲人機警,並不完全是趙小峰的代言人的身份,今天一見果不其然,剛纔一番話,不但有用,而且還有大用。
如果說楊彬是一根關鍵之線的線頭,是導火索的作用,他一開口,就相當於點燃了火藥桶,那麼李理手中的證據就是第二波炸彈,能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而楊威提供的線索,則是可以由塗筠事件而引爆到京城,連帶將塗筠的京城後臺也能炸傷的第三波炸彈。
沒想到,王者風暗暗驚喜,沒想到楊威及時提供了一個關鍵線索,他原先認爲楊威可堪大用的結論,顯然是正確的。
王者風想了一想,笑了:“不錯,消息很及時,很有用,如果能在京城再多查實一些,就可以在關鍵時刻增加不少威力。”
楊威立刻明白了王者風的暗示,點頭說道:“郎市的有機基地的建設,就拜託王市長從中周旋了,我現在就回京城,看能不能深挖一些線索。就等王市長在大學城查到了什麼,京城方面就會及時配合。”
一點就透,楊威比王者風想象中還要機智幾分,王者風大喜:“好,你回京城也安全不少,替我向趙總問好。”
楊威說了一句很意味深長的話:“其實我和趙總也是合作關係,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王市長的行事風格和爲人。”
是有意向他靠攏了?王者風沒說話,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楊威也笑着迴應一下,轉身離去。看他毫不拖泥帶水的舉動,王者風暗暗讚賞,他身邊可用之人太少了,如果楊威可用的話,也不失爲一大助力。
王者風帶領衆人來到大學城項目部——儘管大學城已經停工了很久,但市政府設立的項目部還在正常運轉,常務副市長的到來,讓整個項目部一片忙亂。
實際上項目部已經沒有什麼重要人員了,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工作人員每天都來坐班,接接電話,打掃一下衛生什麼的,幾個工作人員也都是20出頭的年輕女孩,有兩個長得還算眉清目秀,估計都是市委哪個頭頭的親戚。
王者風也沒有拿出什麼視察的派頭,直接讓人將帳目拿出,就由隨行人員查帳。儘管他也知道從帳目上不可能查出什麼問題,估計早就做平了,但樣子還是要做足。
項目部暖氣不足,開着暖風取暖,王者風坐在裡面,和李理說了半天話。湯化來就按照李理所指出的重點部分,從帳目中查到了3000萬貸款的紀錄。
查帳完畢之後,閃連作爲遠大集團的代表,對項目不清、許多資金流向不明以及債權混亂情況,提出了看法,並且對3000萬貸款提出了置疑,開出的條件是,只認可大學城項目拖欠的民工工資和材料款等欠債,對於貸款和一些債權不清的債務,概不接受,要求政府自行承擔,否則遠大集團不予投資。
遠大集團的條件不算苛刻,從商業的角度考慮,任何開發商接受爛尾工程時,都希望政府承擔大部分債務,當然是外債越少越好。不過遠大集團不接受3000萬貸款的提議,王者風表示不能接受,因爲貸款債務清楚,完全用在了基礎建設之上,不能作爲債權不明的欠債。
閃連繼續提出異議,說是3000萬的貸款是在大學城項目已經申請破產之後貸款成功,一分也沒有投入到基礎建設之後,而且資金流向不明,有被人侵吞的可能,只簡單註明是償還了農民工的工資,卻沒有相關收據,應該計入不明債務。
兩方爭執不下,沒有就3000萬貸款歸誰承擔達成一致,王者風也沒勉強,提出回市政府繼續開會研究,徹查3000萬貸款的最終流向,再給遠大集團一個交待,閃連同意了。
在場有不少市政府的隨行人員,都親眼目睹了剛纔王者風和閃連據理力爭的一幕,沒有人懷疑王者風站在市政府的立場之上,爲政府着想而爭取利益最大化的出發點。
李財源和湯化來卻是清楚,戲,演足了,也就是說,遠大集團和市政府基本上達成了一致,遠大集團原則上同意投資大學城,投資額高達10億,但對其中3000萬的貸款的債權拒不接受。
以10億鉅額投資來讓市政府承擔3000萬不良貸款,可以預見的是,古向國絕對會一口答應。但李財源和湯化來更清楚的是,王者風肯定不會答應。
又是一着欲擒故縱之計,王市長的政治智慧果然厲害,想必一筆10億元的鉅額投資,肯定會在市政府掀起不小的衝擊,關鍵是,投資是不是真的到位還未可知,但卻將焦點完全落在了3000萬元的貸款上面。
李財源和湯化來對視一眼,心中想的卻是一樣,終於跟對了人,以後不愁在郎市沒有地位了。等王市長在郎市完全打開了局面,他們也會跟着水漲船高。
王者風見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就準備動身回市委,剛上車,就接到了艾成文的電話,艾成文的語氣很急促:“王市長,你最好立刻來市局一趟,出了點狀況。”
王者風回頭吩咐李財源和湯化來:“你們兩個先回市委,整理好今天的情況彙總,重點落在什麼地方,你們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