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醫生和記者
曲褶很快意識到了自只的失傑,她急忙尷價地一笑騰出手來:“原來是王主任,歡迎,歡迎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安排一下。你瞧,你的辦公桌還沒有收拾好。”
辦公室不算大,擺了三張辦公桌就顯的有些擁擠。曲褶的辦公桌在最裡面緊靠窗戶的位置,桌子上放了一小盆佛手,桌上整齊地擺放着文件夾和一個小巧的水杯。她的辦公桌對面,隔了一米多遠的位置上又有一個辦公桌,上面雜亂無章。而且菸灰灑得到處都是,甚至椅子上還有菸頭,桌子上扔了一個大號的玻璃水杯,裡面的茶垢厚得讓杯子分不清顏色。
不用說,一定是城管出身的副主任吳啓得的辦公桌?
還有一個明顯是新搬來的辦公桌。緊鄰門口擺放,上面還有一層尖土。桌子也有些陳舊,有些地方掉了漆。
椅子也是舊得可以,是老式的硬板椅子,比起曲褶和吳啓得的柔軟的轉椅,差了可不止一個檔次。
王者風擺擺手:“曲主任客氣,我是來幹活的。沒那麼多講究。借我一個抹布用一用,我打掃一下辦公桌?”
王者風打來一盆水,溼了抹布,仔細地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連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椅子也從裡到外擦了一遍,讓插不上手的曲褶不免感嘆,誰說男人幹活不細心?小王,不,王主任幹活就又細緻又有耐心。
不過儘管曲褶看王者風哪裡都順眼,又見他十分勤快,心裡還是不能接受他如此年輕的事實:出歲就是副科了,還讓不讓人活了?也不知道他在蘭谷縣是什麼職務,他和程市長有沒有關係?反正關於王者風的資料。曲褶一直不夠級別接觸。李陽不明說,她也知道分寸,不敢多問。
王者風正埋頭幹活時,沒注意一個人風風火火從外面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先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閒着沒事在這裡擦什麼桌子?快,趕緊的,外面有車等着,去杜村。”
“杜村出什麼事了?”王者風對他的居高臨下的態度毫不在意,心中一驚。杜村事件經過他暗中調和,又讓張大朔和南方一建接上頭之後,南方一建已經不再暗中搗亂。他們現在一部分留在明州,在張大朔手下幹活,一部分被張大朔指使到了內蒙古的一處工地失去了南方一建背後的支持,杜村還能鬧出什麼動靜?
應該說。去年的冬天,杜村的拆遷和改造就已經進入了尾聲,除了五六家釘子戶之外,基本上都已經搬遷,老舊的民房差不多全部推平。五六家釘子戶無非是想多要一些補償,只要不是坐地起價,只要不是死纏爛打,一般說來。斷水斷電,再加上加大噪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決問題。沒有人受得了沒水沒電的日子,耳邊還天天跟飛機轟鳴一樣。時間一長,鐵人也能被鬧騰成神經病。
如果王者風沒有記錯的話,張大朔如願以償升到二建副總時,他打來電話表示感謝,就說了南方一建現在和他關係良好,他們的負責人袁平挺會來事,隔三差五地請張大朔一條龍服務。張大朔電話裡還說到了杜村的事情。在一次喝醉酒之後,袁平也說漏了嘴,承認他參預的杜村事件,不過現在已經完全從杜村撤退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在背後搞鬼了。
當時的時候是春節以前,也就是說。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月的時間。怎麼杜村還有遺留問題沒有解決?王者風心中納悶,隨口就問了出來:“具體是什麼情況?還有拆遷辦有沒有去人?杜村那一邊,是哪一家公司承建的,原定是要建什麼項目?”
明州拆過管理辦公室和城中村改造小組之間並沒有隸屬關係,當然從級刷上講,拆遷辦要高一級,也有正規的編制。與拆遷辦的正規軍和官方背景相比,改造小組更象民間組織,代表的既有政府的利益,又有開發商的權益。
城中村的改造和普通拆遷又有所不同,普通拆遷如果有開發商的介入。一般直接面對拆遷戶的,是開發商,由開發商和他們談判,討價還價。拆遷辦居中協調就可以。
但城中村改造是程曉宇的大手筆,是全市規劃,有些城中村拆遷之後。要興建新的小區,就有開發商承擔。而有些城中村拆遷之後,卻是改造成公園等公益場所,甚至還有可能暫時閒置,此時沒有開發商介入。拆遷辦如果又做不通搬遷戶工作的話,就得由改造小組出面,採取光明的或不光明的手段,迫使搬遷戶就範。
從這一方面來說,改造小組類似於拆遷辦的打手組織。但程曉宇也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讓李陽直接領導改造小組,而不讓拆遷辦接手,或許在程市長的大局中,拆遷辦的官僚作風痕跡太重,和形形色色的老百姓打交道,過於保守不說,還容易一些別有用心的牽着鼻子走,所以他才單獨設立了一個改造小組,獨立於拆遷辦之外,專門應付突發和難纏事件。
王者風雖然對拆遷辦和改造小組有過研究。也暗中插手了杜村”但具體到杜村的改造和發展。他壞沒有來得及仔細研惋回明州幾天,忙着找房子住。又和一些老朋友見面,還得陪梅里。再到梅家作客,等等,差一點忙得四腳朝天。今天有點空閒,就急忙來改造小小組看一看,打算先熟悉一下環境,沒想到,桌子還沒有擦完,就遇到了緊急情況。
急匆匆回來搬救兵的正是吳啓得,他見王者風是個小年輕,又蹲在地上擦桌子,理所當然地認爲他是新來的小兵,就極不耐煩地揮揮手:“你是誰呀?叫你幹活就幹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快上車去。”
曲褶本來想提醒吳吾的一下,別被王者風的年輕樣子給騙了,他可是新上任的副主任。不過吳啓得說話又快,態度又差,心裡就想讓他得罪王者風也好。三人不交友。三個副主任,總有兩個。人聯合起來對付一個。王者風再年輕也是副科。相比之下,競爭力比吳啓得弱了不少,拉攏王者風疏遠吳啓得。一舉兩得,她就故意裝沒聽見,等吳啓得發火過後再歉意地向王者風笑笑。
王者風不是小毛孩,更不是初入官場的小白,他從吳吾的的桌子髒得不象話,曲褶卻不動手幫他收拾一點點就可以看出二人不合。他時曲褶故意不點明他的身份也不說破,還衝她暗中擺擺手,意思是不說正好。
王者風緊跟在聳港得和曲褶身後,上了一輛麪包車,風馳電掣地朝杜村進發。
村杜位於明州的西北。在二環路以內,位置還算不錯。掩映在高樓大廈之內的杜村,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拆得七零八落。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在廢墟的中間,有一棟三間民房孤零零地矗立在一角,就如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渺小而可憐。
在路上,王者風已經從吳啓得連說帶罵的敘述中,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民房中是一位臥病在牀的老太太,她有三個兒子,卻都不在身邊,一個在京城,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廣州。在京城的大兒子是記者,在上海的二兒子是律師,在廣州的三兒子是醫生。本來老太太已經答應了市裡的安排,就要搬進新分給她的一套田平米的住宅樓,不料平常生病時都不見人的三個兒子。忽然聽到老太太不值錢的破民房竟然換來了一套個置不錯的100平米的商品房,三個兒子聯合起來,說服老太太先不要搬家,等他們回去再搬。
三個兒子春節前回來一趟,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鬧得一場不愉快之後,不歡而散。老太太臥病在牀,動彈不了,不過還是聽從了兒子們的話,賴在□□不走。不提要求也不回答任何問題,就是死也不搬。曲褶也好,吳啓得也好。對付耍賴或是耍橫的人辦法很多。但對於一個臥病在牀又閉口不言的老太太,卻束手無策。
事情一拖就是三四個月,直到今天她的三個小兒子又分別從三地趕來,聚在一起,突然提出非要見程市長一再,否則免談。
吳啓得正好遇上,上去理論。三個兒子分別是記者、律師和醫生,能說會道,既懂法律,又有談判的技巧,吳啓得是城管出身,對付沒有文化的小商小販還行,對付三位厲害人物,差得太遠了,不用別的,大兒子一句中央媒體曝光就把他嚇得夠嗆,急忙回來搬救兵。
王者風看着眼前的三個男人,小兒子留着短髮,精明能幹的樣子,就是目光中時常流露出一絲狡黠和警惕,一開口就是滿嘴的京片子,丫的丫的,有點囂張。老大戴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不過三角眼中總是暗中打量別人,彷彿要時玄發現別人的隱秘一樣。說話時假聲假氣,非要阿拉阿拉幾句。老二長相最普通,看不出有任何特徵,只是他的雙手總是習慣地揣進兜裡,好象手中有什麼寶貝不敢拿出來一樣。他的廣州話倒是學得最標準,如果不是他的臉型北方人特證明顯的話,乍一聽他說話,還真以爲他是地道的廣州人。
吳啓得已經在他們三個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再見到他們三個,就故意落在後面,顯然上一次交鋒,他敗得很慘。
曲褶不滿地看了吳啓得一眼,走到三人面前:“三位有什麼要求,可以直接和我提,我可以轉給我們上級領導,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姓曲,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副主任。”
王者風站在曲褶的身旁,落後她半個身子,既突出了她的重要性,又讓她不覺得孤身奮戰。
曲褶自然感覺到了王者風的支持,向他投去了讚許和感激的目光。
吳良上前一步,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是中央大報的記者,你們的拆遷辦野蠻執法,將我的母親打倒在牀,我強烈要求市裡還我母親一個公道,否則的話,我會在國家級報紙上曝光你們的醜陋行徑。”
吳道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地說道:“據我瞭解,你們的拆遷政策,和國家的法律法規有牴觸的地方,如果非要較真的話,打起官司來,你們市政府會輸掉官司,到時候,市長的面。”
吳心態度還好一些,笑了笑:“這樣吧,我們也不跟你們浪費時間,直接叫你們市長來和我們談。我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就是要你們一個態度,一個說法,一個認真負責的精神。”
曲褶不卑不亢地說道:“老太太早在幾個月前,就和市裡簽定了協議,她也親口答應要搬。市裡也是考慮她有病在身,行動不便,纔沒有一直催促老人家。房產是老太太的名字,她簽字就要生效。你們雖然是她的直系親屬,不過還是由她說了算。
吳道自得地笑了笑:“不平等條款,簽了也沒有用,一打官司就會被判決爲無效。剛纔老三已經說了,請你們市長過來,我們三個人和他面對面好好談談。你級別不夠,沒有決定權,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曲褶臉色微微一變:“我們程市長很忙,要處理許多大事,要是什麼小事都要麻煩市長,那還要我們這些工作人員有什麼用?”
吳心不以爲然地笑了起來:“市長怎麼了?市長就得高高在上,就覺得我們這個小百姓好欺負?不怕告訴你,我在醫院,別說市長,就是市委書記、省委書記。見到我也得乖乖躺上,任我宰割。所以說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那個曲主任,你就別費心了,回去吧。”
曲褶工作還算負責,又耐心地向三人個紹了半天市裡拆遷工作的相關政策和規定,三個人都是一副姑且聽之的表情,都很有耐心地聽她說完,吳良一擺手:“好了,曲主任你的工作也做完了,也算盡心盡力了,估計也沒有人會怪你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們也不和你爲難,犯不着。”
曲褶還真沒有遇到這樣油鹽不進不提要求,只說要見市長的人,她不免有點火氣:“市裡的政策不是說改就改的。本來市裡還念在老太太有病的原因。一直供水供電,現在看來,你們非要逼市裡用強硬手段,是不是?”
王者風知道曲褶鬥不過他們三個,半天了她還沒有明白過來三人的真正意圖,就輕輕一拉她的衣袖小聲說道:“曲主任,我來和他們說上幾句,你先休息一下。”
曲褶心想就憑王者風一個毛頭小夥子,還能說過他們三個人。人家三個,不急不躁。既有身份又見過大世面,別說王者風一個力多歲的小年輕,就算程市長出面,也未必震得住他們。
不過王者風畢竟是副主任,他要求出面解決問題,她沒有理由拒絕,就點點頭,同時也覺的有點心力交瘁,就退後一步,站在了吳啓得的身邊。
吳啓得見王者風出面,纔想起一直還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就問曲褶:“你怎麼讓一個小兵上去了?不是故意上去丟人嗎?對了,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曲褶沒有回答吳啓得的問題,無精打彩地說道:“試一試總是好的,難道非要去請程市長出面?事情要傳到程市長的耳中,我們兩個小人都準備挨吧”。
吳啓得咧了咧了嘴,沒有說話,心中很不以爲然。其實曲褶對王者風出面也不抱任何希望,很明顯兄弟三人早就商量好了,就是要故意找事,不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纔不會輕易讓步。一個記者一個律師還有一個醫生,都是不好對付的人物。
王者風向前一步。非常熱情地主動和三人一一握手:“我代表明州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歡迎三個在異地他鄉的遊子回到家鄉。明州現在的變化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三個可以看看,明州正在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的明天。三位如果想爲家鄉人民做些貢獻。想回明州的話,一定可以大展鴻圖
吳道被王者風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快:“別故弄玄虛了,有話說話。”
王者風的目光依次從三人的臉上掃過,雖然他臉上的笑容真誠而憨厚,三人卻都不約而同感到心中一涼,彷彿心中的祁建被他看穿一樣。
“國家級報社的大記者,中華進步報,是不是?”王者風問吳良。
吳良矜持地點點頭。
“吳道先生。您是哪家律師所的大律師?”
“德濟天下律師事務所!”吳道也不明白王者風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必須隱瞞,何況他所在的單位是一家名氣很大的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