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怎麼突然想到讓我去巡視組,我之前從來沒在紀檢系統幹過啊。”陳興坐好,臉上依然難掩驚訝。
“沒在紀檢系統幹過不代表就不能去,照你這想法,很多領導都要下崗了,你瞧那些市長,有幾個是學經濟出身的?公安局長有幾個是警校出來的?司法局長有幾個是法律專業畢業的?”張國中笑道,“再說你去巡視組,也是個不錯的過渡。”
陳興聞言,略微沉默着,這是他事先怎麼都沒想到的一個安排,當然,此刻也還沒真正確定,但張國中徵求他的意見,陳興知道自己其實並沒太大的決定權。
“嗯,這事我跟國華已經提了,他估計也在權衡之中。”張國中又道。
“二伯,你們要是都做了決定,我怕是沒選擇的餘地吧。”陳興聳了聳肩。
“這不是還沒定嘛,所以也才問問你的想法。”張國中笑答。
“反正我是服從安排,沒別的想法。”陳興嘿然一笑。
“好你個小子,在我這裡還耍滑頭。”張國中笑着指了指陳興,“沒別的想法就說明有想法,怎麼,是不是對自己的路都要被人安排感到不滿?”
“那倒沒有,在體制裡,誰不是身不由己?每個人的任命不也都要組織安排嘛,比起大都熟人,我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了。”陳興笑道。
同張國中有說有笑的聊着,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七點多,張義晚上並沒有過來,不知道是到哪瀟灑去了,陳興到九點才從張國中的住所出來,吃完又聊了許久,對張國中這個二伯,雖然嘴上會不時的開開玩笑,但陳興也是打心眼裡敬重對方,張國中爲人豁達、灑脫,將名利和金錢看得很輕,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態度讓陳興十分佩服,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也難怪張國中擁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卻是沒有選擇進入體制,而是一直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
京城的夜晚,繁華與喧囂,這個人口超負荷的特大城市,有着太多追尋夢想的人。
陳興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吹着夜晚的清風,頭腦也冷靜了幾分,想着同張國中的一番談話,陳興對人生也多了幾分感悟,人這一輩子,名也好,利也罷,又或者權和錢,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又有多少人執着於這些東西而不可自拔?
陳興知道自己還達不到那種無我無求的境界,現在的他,執着於名和權,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人這一輩要是沒點念想,活着的過程又有什麼意義?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陳興開始了相對清閒而又有點忙碌的日子。
說是清閒,那是因爲陳興現在無官一身輕,沒有工作需要做,不用再像那樣,一天到晚的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的,說有點忙碌,則是陳興想利用這兩天的時間,去一一拜訪在京城的一些老朋友和老同事,以及老領導。
因爲在部委工作過,再加上在地方工作時,每次進京辦事也沒少麻煩一些人,所以需要拜訪的人委實也有那麼幾個。
“別人一年比一年老,陳司長反倒是越來越年輕了,有什麼逆生長的秘訣可得告訴我。”在離部委不遠處的一家茶樓,陳興看到陳丹英時,心裡暗暗讚歎了一聲,陳丹英擔任高教司司長近兩年,反而少了些許之前那種若有若無的傲氣,多了幾分平和。
“陳興同志還是一樣幽默。”陳丹英微笑着看了陳興一眼,對陳興的事,她也瞭解了一些,知道對方現在賦閒着,所以也沒稱呼什麼‘陳書記’,免得引起陳興的傷心事。
“陳
司長這話就不對了,咱倆也共事了快一年,你有發現過我有幽默細胞嗎?”陳興笑道。
“確實是沒有,相反,給我感覺還挺刻板的。”陳丹英抿嘴一笑。
“這不就對了,我剛剛可不是幽默,而是實話實說,陳司長的確是越來越年輕了嘛。”
“都快四十歲的女人了,還談什麼年輕。”
陳丹英臉上滿是笑容,任何一個女人都喜歡被人誇年輕,她同樣也不例外,別看她嘴上如此說,心裡頭實則是高興不已,瞥了陳興一眼,看似隨意的問道,“你今天是專門請我出來喝茶不成。”
“要不然呢?我現在可是沒工作,找你出來還能是爲公事不成。”陳興笑道,他隱隱聽聞陳丹英未來是幾名副部長之一的侯任人選,所以他也樂於積極維護好雙方的關係,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不就是越走越親,越疏越遠嘛。
同陳丹英有說有笑的聊着,兩人如今沒有任何競爭關係,也不會有利益衝突,自然也就不會對對方抱有戒備之心,比起以往一起共事的情景,現在這種氣氛反而更爲輕鬆。
談起以前的往事,兩人都是唏噓不已,昔日的司長王榮巖現在是省長助理,陳丹英頂替了上來,而陳興也已經官居市委書記,雖然現在辭職了,但級別還在……三人不在一個部門,卻都各有發展,命運也各自不同。
“聽說林玉裴在南州倒是幹得有聲有色的,馬上就要提名副市長了?”陳丹英突然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離開南州都快一年了,對南州的情況都不是很瞭解了。”陳興搖頭笑道,頗有些驚異的看了陳丹英一眼,她可不信這是陳丹英無意間聽來的消息,只能是對方一直在關注着林玉裴,才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目光從陳丹英身上不動聲色的掃過,陳興暗道這女人同女人之間果真是更容易成爲敵人,他以前在司裡多少也知道一點林玉裴和陳丹英暗自較勁的事,最後以王榮巖被擠出司裡而告終,陳丹英成功上位,而林玉裴因失去王榮巖這個靠山也不得不想辦法離開了高教司,如今林玉裴都已經不在司裡了,陳丹英仍然在暗中跟對方比較,不得不說,女人有時候心眼也是挺小的。
兩人正聊着,樓下傳來的爭吵聲很快就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因爲兩人在二樓臨街的雅間,茶店又緊鄰路邊,樓下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陳興一開始只是隨意一瞥,很快就怔住,樓下那一男一女不是昨天剛在京大認識的徐青萱和蔣文明是誰?
心裡奇怪兩人怎麼會在這裡,但這會看情況是兩人騎自行車跟別人的小轎車撞到了,這會正爭吵着,也不知道是誰對誰錯。
“怎麼,你認識下面的人?”陳丹英看見陳興眼神有異,問道。
“昨天剛認識的兩個小同學。”陳興笑道。
“是嘛,那就下去看看,正好我待會也有事,現在差不多得走了。”陳丹英道。
陳興聞言,不由得笑道,“看來今天陳司長還是特地抽空出來,着實是給了我大面子喲。”
“陳興,瞧你這話說的,見外了。”陳丹英搖頭笑道。
兩人從茶樓出來,陳丹英因爲確實有事,也沒留下來看熱鬧的心思,同陳興說了一下便離開,其實今天要不是陳興約她,她也不會出來,許久未曾見面,她也挺想同陳興聊一聊。
徐青萱和蔣文明騎的自行車撞到的是一輛保時捷卡宴,確切的說是徐青萱撞到了,陳興看到徐青萱手臂上磨破了皮,應該是剛纔摔到地上蹭破
的,蔣文明則沒事,這會是蔣文明同車主爭吵着,雙方互相推諉,都說是對方的責任。
陳興昨天對徐青萱的印象很好,這會走上前關心道,“青萱同學,沒事吧。”
“咦,陳興,是你?”徐青萱看到陳興,驚訝道。
“可不是我嘛,沒想到今天在這又碰到你們。”陳興笑道。
“我和文明去部裡高教司申辦一個全國性的高校研究生經濟論壇活動,沒想到出來在路口就撞到這輛車了。”徐青萱苦笑,她是校學生會的骨幹,平常就積極參加和組織各種活動,這次組織的活動是經過了系領導同意,然後讓他們送資料到司裡,因爲離學校不遠,所以兩人騎自行車出來,但誰也想不到會出這種事。
徐青萱同陳興說着,這邊蔣文明爲了維護徐青萱正跟車主吵得一肚子火呢,乍一回頭看到陳興,端的是火氣更大,“怎麼又是你,你是陰魂不散還是咋回事,在哪都能看到你。”
“文明,你怎麼說話的,他也是我們的同學,是劉老師剛收的學生。”徐青萱不滿的看着蔣文明。
蔣文明被徐青萱一呵斥,撇了撇嘴,也沒再說什麼,不過仍是沒好氣的看了陳興一眼,這纔看向徐青萱,“青萱,我看咱們還是報警吧,跟這種蠻不講理的人沒啥好講的。”
“嘖,臭小子,再口無遮攔,信不信老子揍你。”那卡宴的車主聽到蔣文明這麼說,瞪起了眼睛,氣勢洶洶的往前一步,嚇得蔣文明往後退了退,別看他嘴上刻薄,但卻沒跟人動手打架的膽子,也就是一張嘴操蛋罷了。
蔣文明一後退,卡宴車主才注意到了邊上的陳興,瞪起的一雙三角眼又睜大了幾分,剛剛還氣勢洶洶,這會立刻就慫了下來,變臉比小孩還快,擠出一張笑臉,“喲,陳哥,您怎麼在這。”
陳興被對方叫得一愣,看了看左右,見對方盯着的就是自己,眉頭微皺,“你是叫我?”
“當然是叫您了,陳哥,您可能不認識我,我跟中偉哥混的呀,見過您兩次,不過您肯定都沒注意到我。”年輕男子滿臉堆笑的說着,他家算是本地的老民居,因爲拆遷賠了一大筆錢,像他們這種一夜暴富的人,有錢也不知道怎麼花,而他平常也不學無術,無所事事,有錢以後,除了找父母要錢買了輛好車來裝逼,就是跟在一些地頭蛇後面跟着瞎混,他因爲跟在陳中偉身旁見過陳興兩次,第一次就是陳興一個電話就將人家城西分局的局長給招來了,這讓他這種連一點名堂都沒混出來的小混混視若神人,這會對陳興可是半點都不敢造次。
男子在陳興面前那是畢恭畢敬,見陳興同徐青萱和蔣文明認識,立刻就道,“陳哥,這兩位是您的朋友吧,那今天這事就算了,我車子自己拉去修了,您瞧瞧,可不是我要冤枉他們,我這左車身被他們的山地自行車撞掉一點漆了。”
“你就算自己拉去修也是報保險,又不用花自己的錢,你剛還讓我們賠五千塊,明擺着就是宰人。”蔣文明低聲嘀咕了一句。
“嘿,你小子。”男子指了指蔣文明,捏了下拳頭,只不過一看到陳興,立馬又沒了脾氣,點頭哈腰的笑笑,自個上車開走了。
陳興看着對方開車走人,搖頭苦笑,他跟陳中偉很久沒聯繫了,畢竟是社會閒雜人員,陳興和對方保持太過親密的關係沒啥好處,倒沒想到今天的事會是這種戲劇性結局。
轉頭看向徐青萱和蔣文明,陳興還沒說什麼,卻是看到兩人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帶着一絲警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