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陳興可還不算咱張家的人。”張義把玩着手上的一塊古玉,笑着搖頭,“雖說比起王正來,我看陳興更順眼一點,但我還真不知道寧寧看中他哪一點了,京城的這些青年才俊隨便拉出來一個,哪個不比陳興強啊。”
“所以說女人心海底針嘛,女人的心思是咱們大老爺子能琢磨得透的嘛。”張國中拿起桌上泡好的一壺茶,大口大口的喝着,跟喝白開水沒啥兩樣,那專門特供中央高層的茶葉就被他給糟蹋的一塌糊塗,要是被一些喜好茶葉的人給看到了,非得捶胸頓足不可,張國中喝完還砸吧了下嘴,“你爺爺點頭了,那陳興也算是半隻腳踏進咱們張家的門了。”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吶,爺爺對寧寧咋就那麼寵溺呢,對我們都還不如寧寧的萬分之一呢。”張義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豔羨,張家這些後輩們,誰沒被張老太爺拿柺杖打過?就張寧寧一個是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老太爺可真是寵張寧寧啊。
“誰叫咱們張家第二代的人都爭氣呢,生出來的除了寧寧一個女的,其他都是帶把的,家裡就這麼個小公主,老太爺不寵她寵誰。”張國中說起這個不禁嘿嘿笑了起來,頗有些爲老不尊的樣子,他生出來的兩個都是帶把,那會人家都說他張老二能生呢,當時還弄出了一段笑談,張國中現在想想還忍不住自己樂了起來。
遠在溪門的陳興還不知道他僥倖躲過了一劫,剛一進辦公室,何齊也就跟着進來了,跟陳興彙報着昨天發生的事,其實也沒啥大事,除了調查組的人過來了一趟,也沒什麼值得說道的事,不過調查組的人一過來,多少也對陳興的聲望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市裡正在調查縣長呢,昨天就有很多人得到了這樣的消息,不少人難免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陳興的縣長位置是不是快不保了?
基層的人缺少上層消息的來源渠道,也沒辦法及時瞭解市裡大佬的意圖和想法,產生這樣的認知並不奇怪,就連縣委副書記李紹同初始不知道這舉報信的事,咋一聽說市裡下來了調查組調查陳興,連李紹同都蠢蠢欲動起來,陳興要是位置不保了,縣長的位置最有希望的不就是落到他的頭上嘛。
縣裡也就汪東辰一人知道這調查組下來無非是給陳興撓撓癢而已,舉報信的事沒人比汪東辰更清楚,要是舉報信的內容是真實的話,汪東辰還會對扳倒陳興抱一線希望,但舉報信裡所寫的都是杜撰出來的,陳興能有事纔怪。
陳興回到辦公室沒多久,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調查組的人通風報信,反正沒過半小時的功夫,調查組的人就上門來了,還是高勇方、趙海軍和郭文峰三個主要負責人,其他調查組的小嘍囉也不夠資格來找陳興談話,毫無疑問,這次又是趙海軍極力主張要過來的。
陳興在辦公室裡迎來了這幾位調查組的負責人,趙海軍一開口,陳興就確定了這就是昨天給他打電話的那位,昨天趙海軍開口只是說是調查組的,並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這會陳興總算是確定了三人的身份,當知道趙海軍是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時,陳興眼睛不禁多在對方身上留意了一下,果然是市政府的人在蹦躂。
與縣政府僅在咫尺之遙的縣委大院裡,大吳鎮黨委書記陳壇又一次來到了縣委,想見汪東辰,在走廊門口就被汪東辰的秘書陳俊攔了下來,陳俊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我說老陳,你不能老是往縣委跑,你這樣豈不是讓人更起疑,昨天來一次,今天又來一次,書記也忙着呢,沒空見你。”
“也不知道是故意不想見我,還是真沒空呢。”陳壇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低到陳俊聽得很是模糊,陳壇也沒打算讓對方真的聽到,苦笑道,“陳秘書,你說我能不急嘛,陳全青被公安局的人抓走兩個晚上了,汪書記現在都還沒有任何表示,真要是被公安局問出點啥東西,到時候倒黴的還不是我,汪書記要是不管我,那也別怪我進去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陳壇還待說什麼,一旁的陳俊已經趕忙拉着他走進自己的小辦公室,確定了一下剛纔確實沒人後,纔將門關上,頗有些惱道,“老陳,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裡是縣委,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人不小心聽了去怎麼辦,我說你也是老幹部了,怎麼還這麼不穩重。”
“穩重?都這時候還穩重個屁,陳全青要是把我供出來了,到時候別說我這黨委書記的位置保不住,指不定我真得進局子裡去,你說我這火燒眉毛的時候我能穩重得了嗎,時
間拖得越久,陳全青就越有可能扛不住,我都快着急上火了,你讓我怎麼穩重。”陳壇這會是真急上眼了,前晚陳全青被公安局帶走的時候,他返回縣城時就登了汪東辰的家門,將這事趕緊說了,汪東辰沒什麼明確的表示,第二天,陳全青直接上汪東辰的辦公室了,汪東辰除了安撫他外,也沒對陳全青的事做出個明確的表態,要不然陳壇不至於老往縣委跑。
“凡事別總往壞處想嘛,陳全青要是個聰明人的話,他應該知道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真把你給說出來,對他有什麼好處?以後誰去幫他跑關係找人減輕刑罰?所以他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把你供出來。”陳俊深深的看了一方一眼,陳壇剛纔的那些話若有若無的,似是也有威脅他的意思,臉上不動聲色的安慰道,“老陳,這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再說陳全青被抓了,不只是你急,我也着急,他也是我的朋友不是。”
“我還以爲陳秘這會巴不得趕緊跟陳全青撇清,都忘了還有這麼個朋友呢。”陳壇言語間不無譏諷。
“呵呵,老陳,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地道了。”陳俊乾笑了一聲,他也收過陳全青的不少錢,陳全青被抓了對他也沒好處,說到底,陳全青只跟他和陳壇有接觸,至於汪東辰,陳全青還沒有直接接觸對方的資格,但這種事就像是多米諾牌的連鎖效應一般,有一人出事了,牽扯出來的可能就是後面一連串人,陳全青咋一看跟汪東辰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他和陳壇要是跟着出事了,卻能連帶着對汪東辰也不利,這官場之中本來也就是如此,關係就如同一張蜘蛛網,連着方方面面的人,而不是單一的就一條線。
“陳秘還能記得一些事就好,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要找人跟陳全青說上話,甭管陳全青是不是個聰明人,現在總要遞個口信給他,讓他安心,問題是現在誰也沒辦法跟他接觸,所以我才急啊,前晚是我開車送他離開的,公安局的人肯定不會讓我跟他見面,我是空有力氣使不上勁,所以纔來找汪書記,希望汪書記能夠表個態,看要怎麼辦,汪書記這個態度,不是也讓我寒心嘛。”陳壇無奈道。
“汪書記肯定也有他的顧慮,去找找唐局啊,他一個公安局的副局長,難道連給陳全青遞個口信都沒辦法?”陳俊肯定是站在汪東辰這邊幫着說話。
“唐萬也沒辦法,他說現在陳全青根本沒被關在公安局裡,除了刑警隊少數幾人知道外,其他的人壓根不知道陳全青關在哪裡,就連他都被排斥在外,他也不敢拼命的打聽,生怕被人懷疑。”陳壇在陳俊的小辦公室裡來回走着。
“是嘛。”陳俊眉頭微皺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麼,這時,陳俊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下號碼,陳俊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走到一旁接電話,只聽電話那頭是個甜膩的女聲,“陳哥,晚上還來不來給我捧場哦。”
“去,去,當然給你捧場。”陳俊笑着道,和對方說了幾句,陳俊轉頭看了還在辦公室的陳壇一眼,說了句晚上見之後,就掛掉了電話。
“怎麼,陳秘的紅顏知己?”陳壇大致還是聽到了一些端倪,語氣不免有些嘲諷,“還是陳秘好啊,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心情風花雪月,年輕人就是心理素質好。”
“哈,老陳你說笑了,我也是跟你一樣,着急,所以壓力太大了,只能去找些能夠發泄壓力的事做。”陳俊苦笑着擺了擺手,對於陳壇的譏諷權當沒聽見,又道,“老陳,我覺得你該再去找找唐局嘛,他怎麼說也是公安局的領導,我就不信他會想不出辦法來,至於汪書記這邊,有我在,你還怕我會不幫你講話嘛,你儘管把心放回肚子裡,我跟陳全青也是朋友,你應該明白,我跟你是一樣着急的。”
“就怕我把心放回肚子裡了,過幾天就輪到我進去了。”陳壇冷笑了一聲,當着陳俊的面,他也不怕說的更過分一點,反正他現在都朝不保夕了,“當時讓人暗地裡搞舉報信去舉報陳興的可是汪書記的意思,汪書記真要是袖手不管,我也不怕都說出去。”
“哈,老陳,你說的這事我不清楚。”陳俊雙眼盯着天花板,裝着一副沒聽見的樣子,瞟了陳壇一眼,“老陳,你也是知道輕重的人,有些事還是不要亂講。”
陳壇微微冷哼了一聲,沒再說啥,興許是走的累了,陳壇也不再說啥,不客氣的拉了一張椅子自己坐下來,跟陳俊兩人大眼對小眼的看着,陳俊無奈的擺了擺手,笑道,“老陳,待會我還要忙,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在
我辦公室休息也行,至於陳全青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也會幫忙在汪書記面前敲敲邊鼓,我跟你一樣急不是。”
“希望陳秘不要光顧着風花雪月而忘了這檔子事纔是,這事可真的不是鬧着玩的,希望陳秘能夠重視。”陳壇臉色有些難看,他的話裡不無有威脅陳俊的意思,當初拿陳全青好處的時候可是眉開眼笑的,現在有事要幫忙了,就想劃清界限,那是門都沒有。
“會的,老陳你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陳俊點着頭。
“算了,你去忙你的,我再去找唐萬試試。”眼見在這裡呆着也不一定能夠見到汪東辰,陳壇乾脆起身站了起來,只能再去找唐萬使使勁,反正他也達到提醒陳俊的目的。
將陳壇送到樓道口,陳俊微笑着目送對方離開,直至陳壇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陳俊的臉色登時黑了下來,站在走廊上盯着陳壇坐進車裡的背影,陳俊面色陰晴不定。
陳壇坐車出了縣委就給唐萬打電話了,兩人也有不俗的交情,但正應了那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就算是再深厚的交情,一旦涉及到己身利益的事,誰心裡都會有自己的小算盤,陳壇昨天才約唐萬出來坐過,今天打電話,陳壇說了在昨天的老地方見。
唐萬知曉陳壇又是爲了陳全青的事,也沒推脫,答應過來,依然是在昨天碰面的酒店包間,陳壇見到唐萬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剛纔的事,他去找汪書記,卻是連辦公室門都進不去,陳壇口無遮攔,他今天顯然也是有些失態了。
唐萬靜靜聽着對方說着某些不太恭敬的話,沉默不語,兩人都是汪系陣營的幹部,陳壇抱怨汪東辰,唐萬除了沉默也不能說些什麼,但心裡不免興起幾分涼颼颼的感覺,由陳壇聯想到自身,唐萬一時也是感覺心裡堵得慌,他冒着巨大的風險做了那事,現在可是連公安局長的位置都沒落着。
“老唐,你就真的沒有辦法遞個話給陳全青?”陳壇抱怨完了,還是得舊話重提。
“哎,不是我不幫你的忙,自從出了張明死在審訊室的事,路鳴現在變得尤爲謹慎,陳全青的案子又是跟張明有關,路鳴這次親自抓這個案子,除了他跟趙一德還有刑警隊幾個經辦的人,沒人知道陳全青是關在哪。”唐萬搖了搖頭。
“嘖,你咋說也是個副局長,這麼一個大活人關在哪還能瞞得過你?就算沒關在公安局,那肯定也是在下面某個拘留所吧,你稍微動手打聽一下不就清楚了。”陳壇還是不死心。
“老陳,我就不瞞你說吧,路鳴現在可能已經懷疑上我了,我現在根本不敢亂動,除了低調還是低調,就怕露出什麼馬腳了。”唐萬說了一句交心的話。
“是嘛。”陳壇心裡微微一驚,瞥了唐萬一眼,張明死在審訊室一事太過蹊蹺,路鳴在縣公安局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披露了案情,證實張明是被人害死,陳壇心裡第一個就想到了唐萬,只有唐萬纔會有這麼好的機會去下手,換成其他人,誰能有這本事在公安局裡行兇?只不過這件事太過敏感,大家就算是心裡有猜測,誰也不敢拿到口上說,就算是他也只知道汪東辰要利用張明死亡一事將路鳴拿下讓唐萬頂上去,但張明是如何死的,陳壇等人其實不知道分毫,哪怕就是之前心裡就有某些大膽的猜測,又有誰敢表露出來?
眼下唐萬如此一說,陳壇心裡就能夠確定某些猜測了,心裡仍是免不了震驚,這是唐萬自己乾的事還是得自汪東辰的授意?陳壇不敢問出這樣的問題,有些事還是裝不知道爲好,但心裡卻是止不住的冒寒氣,當領導的,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心黑啊。
陳興的辦公室裡,趙海軍針對舉報信提到的事很是較真的詢問陳興,一旁的高勇方和郭文峰兩人各自坐着,高勇方不時的輕咳幾聲,偶爾還會不滿的出聲提醒趙海軍,有些問題明顯是捕風捉影的,那就適可而止,不要非要問出個一二三來,那不是被人當傻逼嘛。
高勇方就差沒說趙海軍沒事找事了,趙海軍臉面頗有些掛不住,卻是仍要揪着舉報信的問題追着不放,這可是上面的領導暗示的。
辦公室門敲了幾下,也沒等陳興喊進來,外面的人就徑直推門進來了,來的人是路鳴,掃了辦公室的幾人一眼,路鳴特地提高了嗓門,“陳縣,陳全青的案子有了意外的進展了,那傢伙竟然就是背後寫舉報信抹黑你的人,他剛纔已經交代這些都是他所做的,舉報信的內容全是他無中生有捏造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