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威近來被人生幾何,對酒當歌這樣的思想支配得更加嚴重了。 年近‘花’甲,提升已然無望,那種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思想,幾經‘激’烈的掙扎,現在都不知潛藏到哪裡去了。
他坐在辦公室裡,百無聊奈。人生無味之至,縱使山珍吃着,海味養着,好酒喝着,好話隨着,呼有人應,可是又有多大意義呢?一句話,就那味兒。龍威腦子有點‘迷’茫,人到底是爲什麼而生的?爲什麼而活的?
經過前面想提拔那事兒的折騰,近幾天,龍威又有兩個高中同學,才五十多歲,好端端一個人,突然之間眼睛一瞪,一閉,人就沒了。腦溢血,一分鐘之內,吊銷了喘氣的執照;三天之內,人就發臭了,五天之內,就被埋進土裡,現在過了十天半個月,當然是‘肉’銷骨爛,三魂渺渺七魄悠悠也不知變作什麼東東去了……
龍威越發的消沉,這生命無常,人生無趣。活一天算一天吧,懶得‘操’哪‘門’子的心?龍威少讀詩書,但還是看了紅樓夢,對紅樓夢裡那段《好了》,至今耿耿於懷: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沒意思啊沒意思……龍威喃喃自語,就打了電話給阮‘玉’娥說:娥娥,今天有空嗎?
阮‘玉’娥見是龍威打電話來,心裡有點不樂意,這個龍書記雖說手裡有權,人又高大威猛,但這只是個表面現象,要做起什麼來,幹什麼不成什麼,也是個銀樣蠟槍頭。
阮‘玉’娥想着這裡,心裡就來氣,跟着這樣的人,也是受委屈的時候多……
她就懶懶地說:龍書記,我現在正忙着呢!
龍威說:娥兒,調整一下,好久沒玩了,把小任邀着出來,今天我們痛快一下午!
阮‘玉’娥又怕拒絕太‘激’烈惹這老傢伙不高興,畢竟自己要依靠他的時候多呢。看他的樣子,也沒有更大的指望了,阮‘玉’娥心說自己還是得另外想辦法,不然一棵樹上吊死了,那纔是冤得慌。
嗯,我打電話問下任紅。阮‘玉’娥算是答應了。
龍威很高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無酒再來打主意。人生幾何,及時行樂!
可是過了一會兒,阮‘玉’娥回電話說:龍哥哥,實在對不起,今天我們倆個人都有事兒,實在‘抽’不開身,這樣,我和任紅約好了,後天,我們倆個都請了假,我們去什麼地方好好玩一天!直玩他個天昏地暗都沒關係!
啊,這樣啊……龍威一腔興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越發的沒趣起來。他沒有辦法,就叫了平日裡也相好的另一個‘女’子,兩個人在幽僻地方纏綿了一個下午。但這種方法終是不刺‘激’,龍威玩得一點都不盡興,而且因爲‘精’神不好,腦袋也沉沉的,到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儘管那‘女’子百般討好,龍威依然高興不起來,兩個人就沒情沒緒地散了。
吃了晚飯,龍威開始想念他的‘女’兒。當一切都開始褪‘色’的時候,親情才顯得至關重要。龍威的‘女’兒在國外留學讀訪問學者,非常優秀,但是‘女’兒優秀,父親除了偶爾驕傲地想一想,也就那麼回事,她人在天遠地遠,也不能帶來什麼更好的安慰。
龍威打了電話給‘女’兒,巴望着‘女’兒在電話裡問候一下。
老爸,還好吧?‘女’兒慢不經心的口氣一開始就刺痛了龍威的心。年輕人永遠都不會想年老的父母心裡的盼望,那怕柔聲的一句問候都非常難得,何況要他們回家來探看一下呢。
嗯,還好,還是老樣子,就是想‘女’兒了……龍威嘆道。
唉呀,想就打電話唄,每天都可通話……不過爸爸,今天不聊了,我很忙!‘女’兒匆匆忙忙地掛上了電話,龍威呆了一下。
唉……我還是當市委副書記的爸爸呢,都是這個下場……可想而知……
龍威懊喪地放下電話,這纔想起自己的妻子來。妻也五十多歲了,頭髮斑白了一半,走起路來腰都駝了。至於與她男歡‘女’愛的事兒,在龍威的腦子裡,只是一個模糊的記憶,哪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
龍威就打了電話給妻子:今天我們倆個一起散散步吧?
妻接到這個電話很歡愉。龍威這樣的邀請,怕是十幾年沒有過了。妻子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好,你什麼時候會到家啊?妻子問他。
龍威說,馬上就到了。
那好,我換下衣服。妻子彷彿重大節日到來似的。把家裡最好的衣服拿出來擺了一‘牀’,最後好不容易挑中一件粉紅的,又覺得不合適,然後挑了一套深藍‘色’套裙,那套裙‘色’調老成,但式樣年輕,龍威的妻穿上後在鏡子裡左顧右盼好一會,覺得不錯,這才收拾其他的衣物。
龍威進‘門’,見妻子擺的那個衣服的龍‘門’陣,皺了一下眉頭說:你這是幹什麼?參加巴黎選美啊?
妻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說:老龍,還說呢,你有多久沒陪我散步了?你都壓根忘記了有我這回事吧?
龍威笑笑,說:老夫老妻,有時間就散步,沒時間你也不要怨我……
哎……等你有時間,真正要命長……妻子嘟噥着,拍拍手說:好了,走吧。
兩個人出得‘門’來,妻子在耳邊不停地絮叨,說哪個同學的兒子生了大胖小子,哪個朋友的‘女’兒找了如意的郎,那男的真是品貌好又有孝心,帶給丈母孃的禮品居然是一萬多元的手鐲……
龍威就有些煩。老‘女’人就是這樣,在兒孫的繁衍裡,把嘴都‘弄’碎了。
看着身邊一些牽着手散步的年輕伴侶,羨慕的感覺就升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和他們一樣意氣風華,充滿了靈動的活力,那時候,成天成夜幹活也不累,在工作上拼命,就連晚上打撲克鑽桌子都賭氣似的不鑽贏就不肯罷休。年輕真是好啊!
哈哈!真是少有啊!龍書記居然陪着老婆出來散步了!有熟人過來打招呼。
龍威一律呵呵着應對。
妻說:老龍,你看她,過去長得多漂亮,現在也老成這個樣子了……哎,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妻的感嘆加重了龍威的憂傷。
是啊!光蔭不再,人生日老啊!也怪不得那麼多人醉生夢死。不醉生夢死又怎麼樣呢?得快樂時需快樂,苦悶着讓光蔭虛度了,那纔是冤啊!
龍威的心裡又多了一點妻不知道的感慨。
我打了個電話給‘女’兒,她忙得‘抽’風似的,話都沒說幾句就掛了……龍威對妻說:你可得說說她,留學留學,不要把傳統的美德都留沒了,這麼大的人了,父母年紀大了,要記得經常省問,哪有她這樣的,成天不知忙什麼,都忘了生她養她的我們……龍威埋怨着訴落‘女’兒。
嗯,我會說她的。不過,她是小輩,你就不要跟她計較了……妻溫存地依着他。龍威彷彿妻也是個行將就木的人,身上只帶着殘存的溫暖。
老龍,想當年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你是如何的意氣風華呀!那個時候的你的樣子,一直留在我的心裡……妻忽然憶起了往事。
嗯……龍威心裡忽然升起一絲愧疚。他的心裡,早把妻子丟到北極圈去了,可妻子卻一直守着心裡的那個影子,任勞任怨地‘操’持這個家……
你年紀大了,別老想這想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有時間去跳跳舞鍛鍊身體,成天呆在家裡會悶出病來的……龍威忽然如碎嘴太太似的‘交’待妻。
妻有些驚訝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