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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蓋子的時候,桌上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看,樑健也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盤子裡的東西,黑乎乎的,像是一張餅一樣蓋滿了整個盤子,只不過這餅特別厚,從表面上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卻有一股香味飄出來,讓人垂涎欲滴。
樑健仔細聞了聞,有股魚肉的腥味。
東方輸了。唐朝咧着嘴揭曉謎底,原來是一種海魚,從美國那邊空運過來的。具體叫什麼名字,唐朝也說不上來,據說名字太長,太拗口。
許是被那誘人的香味引了,樑健也伸出了筷子。低頭剛含住那塊雪白魚肉的時候,忽聽得唐朝在旁邊說道:“梁書記,聽說城東那片老房子要拆遷了啊?”
唐朝假裝隨意的口氣,可在座的人聽到這話,一個個都將耳朵豎了起來。唐朝口中城東的那片老房子,是六七十年前留下來的老房子,一個個都已經是危房了。而且因爲是老房子,周圍的水電系統和排水系統都不是很好。夏天的時候,就曾經因爲電線老化加上天氣過熱,着火過幾次,有一次還有一位老人遇難。到了下雨天,只要連着下兩天大雨,這老房子的巷子裡就都可以養魚裡,有些甚至家裡一樓都是水,根本排不出去。
那片危房面積挺大,但居住的人已經不多,原主人大多已搬出去,還留在那裡的大部分都是老人,一些是捨不得離開,一些是各種原因的不能離開。現在那邊很多房子都在出租,租給外地過來務工的人。所以,那片地方,治安也不是很好,一年到頭,總要出幾件事。
所以,當城區改建的想法出來後,當時會議上首先提出來的一批要拆遷改建的地方中就有這片危房,這也是當時唯一一個全員贊成的一個地方。只不過,這個消息,目前還只是在討論階段,還沒有落實到具體的政策上,並且當時會議結束後,樑健明言所有相關會議內容,都需要保密,沒想到這纔沒幾天,這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裡。
頓時間,這口裡的魚肉都不美味了。嚥下後,樑健喝了口水,擡頭先掃了一眼桌上的那些人,這桌上的人,有一半是參加過當時的討論會議的。在場的人,有些人是驚訝,有一些是意味深長。樑健轉向唐朝,問:“這消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唐朝眼珠子轉了下,道:“難道這消息是假的?”
樑健沒立即接話。唐朝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揣摩着樑健的意思,靜了幾秒後,見樑健沒有說話的意思,有些訕訕笑了笑,道:“那一片的房子好像也都是危房了吧,要說也該拆了。這到時候要是準備拆,梁書記一句話,我唐朝肯定赴湯蹈火。”
他也是個會爬杆的人,這樑健還沒給杆呢,他就自己把杆支上開始爬了。樑健笑了笑,道:“拆不拆,也不是你我就能說了算的。行了,這還都是沒影的事,今天就不聊了。既然這壓軸的菜都上來了,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那我們是不是該撤了?”
唐朝朝外面看了一眼,道:“這外面雨還沒停呢,要不再坐坐?”
樑健道:“下回吧,今天也差不多了。”
說着,他便站了起來。他這一站,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坐着,立即也都跟着站起來。東方是最後一個站起來的,懶懶散散的模樣。樑健朝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唐朝見大家都已經站了起來,便也沒再留。
外面還在下雨,不過雨勢小了很多。一行人匆匆上車,然後離開了那裡。車上,廣豫元提起了剛纔餐桌上唐朝提到的危房拆遷的事情:“這唐朝信息挺靈的。”
樑健道:“是個聰明人,不過,小聰明太多。”
廣豫元朝他看看,笑道:“這年頭,會些小聰明的容易成功。”
樑健也朝他看看,道:“真正的成功,靠小聰明是成就不了的。”廣豫元笑了起來,道:“大家都爲了那五斗米在奮鬥,哪裡還有什麼真正的成功?”
樑健想反駁一下,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停住了。現實風氣如此,廣豫元說得也不算錯。想到剛纔唐朝那句話的暗示,不由笑了,不說其他,這唐朝也是臉皮厚的人。記得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要想成功,先練就厚臉皮。
是不是可以說,唐朝已經成功了一半?
“想到什麼了?”廣豫元見樑健笑得開心,便問。
樑健搖搖頭,道:“沒什麼。對了,回頭你詳細瞭解一下這個唐朝工程,還有唐朝這個人。”
廣豫元意外地看着樑健,問:“你不是看不上他嗎?怎麼?還打算用他?”
“先看看。”樑健道。
廣豫元點頭,過了一會又問:“那片危房和鑫新能源那邊,先動哪邊?”
“地產商接觸得怎麼樣?老倪那邊有消息嗎?”樑健問。
廣豫元拿出手機翻了一下後回答:“有兩個地產商對那片危房的地比較感興趣,但都表示,如果要全拿下的可能有困難,他們不需要這麼大。”
樑健想了下,問:“這樣,你回頭跟着兩個地產商接觸下,看看他們具體是怎麼個想法。暫時也不用急。另外,新鑫能源那邊,你也稍微上點心,他那個項目,我覺得不錯,如果有資金注入的話,或許會有好的發展。”
廣豫元聳聳肩:“我們現在是自身難保。”
樑健點頭:“我知道。”心裡,樑健在想,或許有個人對這個項目會感興趣,不過,他並不想通過廣豫元去聯繫他。
車子直接到了太和賓館,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幾乎停了,空氣裡洋溢着一種潮溼的泥土味,聞着不算討厭。樑健站在車旁,深吸了幾口氣,看到廣豫元也打算下車,攔住了他:“你直接回去吧。”
廣豫元也不客套,就將伸出去的腿又縮了回來,道:“行,那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不用,樓下匯合吧。”樑健說道。
廣豫元點頭。他離開後,樑健和沈連清還有小五一起往上走。剛到電梯門口,忽然撞見了從電梯裡出來的小青。見到她,樑健愣了一下。上次北京回來後,就一直沒見過她。想起當時,小青似乎找他有事,本想問她一句,但小青似乎有急事,喊了一聲梁書記,就匆匆走了。
回到房間剛坐下沒多久,剛離開沒五分鐘的沈連清又轉了回來,樑健意外地看着他,問:“有事?”
沈連清將一個信封放在了樑健眼前。樑健詫異地問:“這是什麼?”
“剛纔包裡翻到的,應該是唐朝工程的人放的。一張銀行卡,裡面有多少錢不知道,應該不少。”沈連清說的話,讓樑健皺了皺眉。他雖不是很喜歡唐朝這個人,可是剛纔在車上他確實也是動了要用他的念頭。但,眼前這東西,卻讓樑健對唐朝這個人瞬間反感起來。若要是送些禮物什麼的倒也算了,這年頭,要想徹底杜絕這種風氣,是不可能的。但,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這麼堂而皇之,明目張膽,真的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樑健沉着臉色,盯着那個信封,不說話。沈連清等了一會,問樑健:“怎麼處理這張卡?”
樑健擡頭看他,道:“這張卡肯定不止你一個人收到。你回頭去查一下,這卡里有多少錢,一萬以下,就算了。一萬以上,你就好好查一下,看看今天有幾個人收到了這張卡。退回來的,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不肯吐的,先記着。”
“那唐朝那邊呢?”沈連清又問。
樑健道:“回頭找個時間,我跟他好好聊聊。”
沈連清看了一眼樑健,有些詫異。按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若要論樑健以前的脾氣,就算不追究法律責任,以後肯定是將此人從此打入‘冷宮’了,但今天卻只是一句聊聊,實在是不太像是樑健一貫的風格。但詫異歸詫異,沈連清也只是放在了心底。
沈連清回去後,拿着信封裡的那張卡反覆看來看去,心裡總是想着樑健那句跟他好好聊聊,他想不明白,這樣投機取巧,想靠着這些齷齪的手段做生意的人,到底有什麼好聊的。這個問題,沈連清想了一夜,得出來的結果,讓自己心理上有些無法接受。自從到了這太和市,樑健感覺上和在永州相比,變化挺大。曾經在他心裡,那個形象上的光輝,也因爲這些變化,黯淡了許多。他不由有些彷徨,如果有一天,樑健變得和其他那些當官的一樣,他又該何去何從?
樑健早上見到他的時候,他盯着兩個大眼袋,還打着哈欠。樑健一邊拿着毛巾擦臉,一邊道:“怎麼了?昨天晚上沒睡好?”
沈連清尷尬地笑了下,道:“可能是昨天晚上吃太多了,胃有點不舒服。”
“我這裡好像有胃藥,你自己找找。”樑健說道。沈連清哦了一聲,但沒動。樑健也沒在意,早飯是小青送進來的,擺放好後,她低着頭,迅速退了出去。而樑健,昨天想起來的事情,今天卻沒想起來。
用過早飯,臨出門的時候,樑健想起昨天銀行卡的事情,便囑咐沈連清:“銀行卡的事情,你今天別忘了,抓緊時間查清楚。”
沈連清點頭,見樑建章這麼放在心上,他心裡那點彷徨似乎又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