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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的遲疑,讓樑健心裡沒有多少把握。
果然,兩天過去,樑丹的事情,明德那邊還是沒有絲毫進展。樑丹再一次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明德把能查的監控都查了,還是找不到樑丹的蹤跡。她似乎是有着天大的神通一般,每次都能這麼悄無聲息從明德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走。
兩天過去,樑健已經不能拖下去,可心底裡的不甘心還是存在的。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項瑾給他打電話了。項瑾很少會在上班時間給他打電話。
樑健有些意外地接起,寒暄了幾句後,項瑾忽然提到:“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樑健愣了一下,問:“是有一些,你怎麼知道?”
項瑾笑了笑,道:“爸爸跟我說的,爸爸讓我給你帶句話。”
樑健的精神一下子就繃了起來。項部長怎麼也知道了吳萬博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聽得項瑾說道:“爸爸讓我跟你說,該放手的要放手。當領導,要分得清楚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作爲一個市委書記,最重要的還是要發展經濟,維持地方穩定。除了這兩點,其餘的都是小事。”
樑健沉默了片刻,答:“我知道了。”
“行,話也帶到了。你先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對了,今天唐力喊爸爸了。可惜太突然,我沒準備。下次我錄下來給你聽。”
“真的嗎?”樑健有些激動,沉重的心情,也被這一句話,變得輕鬆了不少。
掛斷電話,樑健坐在辦公室裡,一會想象着唐力這第一次喊爸爸是在什麼樣的場景,一邊又想着項部長讓項瑾帶給他的那句話。
剛纔沒來得及深想的事情,這會兒都好好地琢磨了一遍。可是,越琢磨,樑健就越是想不通。這吳萬博到底‘何德何能’,竟然不止省裡着急,就連上面的人都開始操這個心。
但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吳萬博的這件案子,哪怕樑健再不甘願,到這個時候,也該放手了,否則樑健就真的是不懂事了。
吳萬博案結案的消息一放出去之後,網上很多人,都對吳萬博這個意外死亡的結果,表示懷疑。那天晚上的紀委行動,早已不是秘密。甚至,關於行動內容都被以歪曲事實的手段傳了出去。一時間,紀委和樑健都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承受着各種口誅筆伐。樑健和紀委成了逼死吳萬博的兇手,而爲了推脫責任,所以,吳萬博成了‘意外死亡’。
網上的輿論倒不是讓樑健最頭疼的,吳萬博的聲譽在外一直不怎麼樣,好好財,也不是隻有少數人清楚。網上大多數人也不過是湊個熱鬧一樣,過了這把新鮮癮,也自然就不再關注這件事了。但,吳萬博的家屬就不一樣了。
顯然,他們不能接受意外死亡這個結局,亦或者說,人已經死了,若還不能抓住這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那他們豈不是虧死了。
吳萬博的妻子一口咬定了,是紀委的行動,導致了吳萬博落水溺亡。當時紀委的行動人員,雖然未必有直接的殺人行爲,但也有間接的原因。所以,除了當時的行動人員要承擔一定的法律責任外,同時要求政府賠償吳萬博家屬一千萬元。
一千萬……樑健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這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對於吳萬博妻子提出的這兩個要求,賠償是可以考慮的,主要是爲了息事寧人。不過,數額肯定不會有這麼大,在樑健看來,賠償二十萬,便已經是極限。
這件事,樑健將它交給了廣豫元,由廣豫元和明德那邊一起跟吳萬博家屬溝通,可吳萬博家屬那邊,卻是怎麼都不肯鬆口,沒有一千萬,就表示要將這個官司打到省裡,打到中央,無論如何都要討回一個公道。
廣豫元回來跟樑健彙報的時候,樑健正好在處理車改事件遺留下來的一些問題,因爲吳萬博的事情,當時那個會議室裡有些人拖到如今,還沒把該交的錢交上來。樑健正心裡闇火,聽到廣豫元的彙報,心裡就更火了。他將筆一扔,擡頭就對廣豫元說道:“既然她這麼想打官司,就讓她打。你告訴她,我很歡迎她去打官司,而且我希望她最好是打到上面去,把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廣豫元看了眼樑健,遲疑着說道:“鬧大了,不太好吧?省裡面已經對我們很有意見了。”
樑健道:“省裡面對我有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了,她去鬧是她的事情,我已經按照省裡的要求結案了,但是家屬不認,我有什麼辦法,對不對?”
“梁書記,你真覺得吳萬博是他殺的嗎?”廣豫元猶豫了一會,問樑健。樑健看了他一眼,反問:“你不覺得嗎?”
廣豫元沉默。
過了一會,他告辭出去。出去後,他往前走了一段,掏出手機,翻出徐京華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電話通了之後,廣豫元寒暄了兩句後,道出來意:“部長,最近這吳萬博的案子,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徐京華在電話那頭聽到廣豫元提到吳萬博的案子,皺了皺眉頭。這件案子,最近鬧得滿城風雨,不僅太和市那邊動靜很大,就連省裡面也是動靜挺大的。不少人都在關注這件案子,亦或者說,不少人都在關注吳萬博這個人。
只是,有些東西,他不能說。他問廣豫元:“怎麼這麼問?你聽到什麼了嗎?”
廣豫元一邊琢磨着這句話,一邊回答:“沒什麼。只不過比較好奇,吳萬博的案子我們已經有他殺的證據了,省裡卻很着急地讓我們結案,我有些想不明白。”
徐京華聽完,說:“這件案子,既然都已經結案了,那就當是過了。你就別再去好奇了。”
廣豫元剛想說,現在是吳萬博的那些家屬不想讓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可纔開口,聲音還沒出來,就被徐京華堵上了:“好奇害死貓!”
廣豫元的心裡忽然激靈了一下。
好奇害死貓!這是一句警告。
徐京華沒有多解釋就掛了電話,廣豫元站在那裡,越想,對吳萬博這件案子就越好奇,同時也越是心驚膽顫。
已經可以肯定,吳萬博案子的背後,肯定是有什麼隱情,而且絕對不是小事。否則,徐京華就不會這麼警醒他了。
廣豫元想着這些,猶豫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樑健。但轉念想到,既然樑健肯放手這件案子,說不定應該也已經知道這件事背後肯定是有些隱情了。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樑健確實知道吳萬博的死背後有問題,但,奈何,他沒有這個能力和機會卻查清背後到底有些什麼問題。這也是樑健覺得憋屈的地方。
其實,樑健覺得憋屈的地方很多。以前做基層的時候覺得,做一個市委書記,肯定要自由很多,最起碼能隨着自己的思想爲百姓做一些實事。可真到了這個位置上,才發現,曾經有的那些桎梏其實還在,只不過是藏在了一層光鮮亮麗的外表後面,除了自己,別人看不到。
樑健嘆了一聲,憋屈又怎麼樣?這條路,終究還是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才能看到沒有桎梏的那一天。
吳萬博的案子,樑健已經決定不再關注,反正他的底線已經擺出來,吳萬博的家屬願意接受,大家你輕鬆我也輕鬆。你要是不願意接受,那也很好,他十分歡迎你們去上訪,打官司,最好是鬧得越大越好,只有你們鬧大了,他纔有機會將這個案子重新擺到臺前,重新去查個水落石出。
但,自從廣豫元來跟樑健彙報過後,吳萬博家屬那邊像是一下子變了性子一般,忽然就同意了二十萬的賠償要求,並且答應不再鬧事。
這突然的‘溫順’讓樑健有些意外,但也未嘗就是一件壞事。樑健沒多問,就讓這件事,這麼過了。
吳萬博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樑健有些筋疲力盡的感覺,正好趁着週末,就一個人飛到了北京,去看老婆孩子。還沒進門,一想到唐力會喊爸爸了,就感覺激動得連路都走不好了。
到了門口,保姆趙阿姨開了門,看到樑健,道:“呀,樑健回來了啊,小謹這兩天出去了,不在家。”
樑健愣了愣。項瑾出遠門了?她去哪裡了?昨天晚上他們還通電話來着,她怎麼沒說?樑健忙問:“她去哪裡了?”
趙阿姨回答:“這個我倒是也不清楚,老項陪她們一起去的,說是去個兩三天就回來,可能是去周邊哪裡度假了吧。”
樑健一邊進門,一邊給項瑾打電話。電話響了好長一會,才接起來。樑健剛喊了一聲項瑾,就聽得對面回答:“是我,你找項瑾有事?”
項部長的聲音很嚴肅,甚至還有那麼點嚴厲和不開心。但樑健因爲心思在項瑾突然出門的這件事上,根本沒在意到,聽到是項部長的聲音,就問:“爸,你們出去了啊?”
項部長怔了一下,問:“你到北京來了?”
“嗯。”樑健應到:“我現在在家裡呢!”
項部長沉默了一下,道:“我們這兩天都回不去,你自己安排吧,立即回太和也行,住兩天也行,反正趙阿姨在,需要什麼就跟她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