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父對於唐家的芥蒂,樑健並不太清楚爲何而來。不過,以後隨着樑健對唐家的瞭解加深,應該也會逐漸知道的。不過,眼前的事情,不能慢慢來。項父這邊要是能說服下來,那麼項瑾這邊,他或許也能事半功倍。
樑健誠懇地看着項父,期待他能給出一個讓他心安的答案。
而項父也沒讓他失望,雖然沒直言接受,但也說了,他跟項瑾的事情,他不插手,還跟以前一樣。
能這樣,樑健也知足了。
何況,樑健相信,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項父應該是會幫着他說話的。畢竟,項瑾的成長過程中缺失了母愛,還有父親的陪伴,他不會再讓唐力和霓裳再經歷這樣的過程的。
從書房出來,樑健的信心大了許多。
項瑾和餘悅在陽臺上坐着聊天,霓裳和唐力在草地上玩。項父走過去陪霓裳他們了,餘悅看到樑健過來,也識趣地走開了。
陽光下,就剩下了樑健和項瑾兩個人。項瑾不看他,目光就盯着玩耍中的霓裳和唐力,臉上也沒了剛纔和餘悅聊天的笑容。
樑健正想着該怎麼開頭的時候,項瑾站起來準備走,樑健慌忙伸手拉住了她,輕聲道:“我已經辭去了太和市的工作,如果你願意跟我回北京,那我們就去北京,如果你不願意,想留在美國,那也行,那我就在美國找個工作……”
“你辭了?”項瑾驚訝地看着他,顯然是不敢相信。樑健點了點頭:“其實,早在得知你生病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等那邊事情處理完,我就辭職。以後,哪裡也不去了,就陪着你和孩子們。”
項瑾眼裡掠過複雜的神色,緊抿的嘴脣微微動了動,但還是什麼都沒說。樑健有些急了,之前一路上過來看她的情緒似乎還可以,樑健才決定說這番話。他不想逼她,畢竟她身體還不是很好,但此刻他這番話說出口,她卻似乎無動於衷。最怕的就是無動於衷,樑健有些慌了。
人就是這樣,慌的時候,就容易說錯話。樑健一個着急,就將之前霓裳上幼兒園時,羨慕那些孩子有媽媽接送的事情說了。還說了一些類似孩子這麼小,不能讓他們缺失一方關愛的話。項瑾聽完,就看着他,問:“你這次過來,是爲了孩子來的,還是爲了我來的?”
樑健想要解釋,可項瑾不再給他機會解釋。
到了晚間,項瑾表哥從醫院回來了。他對項瑾一直是十分維護的,看到樑健,自然沒好臉色。餘悅不斷地給他使眼色,還是沒用。
在尷尬沉重的氣氛中,吃過晚餐後,樑健被項瑾表哥叫到了外面。
“你來幹什麼?”一站定,他就冷臉質問。
樑健回答:“我來是想帶項瑾他們回去。”
“回去?回去幹什麼?”項瑾表哥冷冷地瞧着樑健:“我覺得,她子這裡挺好的,比跟你回去要好。最起碼,這裡沒人讓她傷心。”
項瑾表哥的脾氣素來是比較暴躁直接的,但他也是爲項瑾好。爲了家庭,偶爾低個頭,也沒什麼。樑健放低了姿態解釋,表態,費了好大的功夫,這位表哥的臉色纔算是緩和下來。不過臉色雖然緩和下來了,嘴上還是那麼的不饒人:“當初項瑾要和你結婚,我是反對的。但現在你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我就再相信你一回。不過,我是不會幫你勸項瑾的,你要有本事就靠自己把項瑾的心去追回來,別指望我幫你說話!”
“是,我知道!”樑健立即就回答:“我會努力將項瑾的心追回來的。”
項瑾表哥看着他,好一會後,忽然道:“項瑾是我表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清楚她的性格。她很倔強,她認定的事情,誰勸都沒用。就跟她當初認定你一樣,我罵了她幾次,她後來照樣還是嫁給了你。所以,幸好你現在來了,要不然,我遲早會回去把你給揍一頓!”說完,他猶豫了一下,擡手拍了下樑健的肩膀:“別再讓她傷心了。”
“嗯。”樑健認真地點頭。
樑健從屋外進去的時候,項瑾和項父從書房出來,項瑾低着頭,眼眶似乎有點紅。樑健看了眼項父,他也正好看向他。
樑健從項父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項父則很快收回了目光,轉身上樓去了。樑健走過去,想跟項瑾說幾句話,項瑾轉過身避開了。
樑健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了打氣。這時,餘悅走了過來,朝他微微一笑,道:“聊幾句?”
“好。”
樑健跟着她走到客廳坐着。餘悅給他倒了杯水,樑健接過,還沒喝,餘悅就說開了,說的是從項瑾到這裡之後的事情。
很多事,都是樑健不知道的。比如,她當初在這裡治療的時候的痛苦,她從來不出聲,哪怕淚水滾得再多再快。
又比如,她這一次過來的時候,剛到這裡的時候,整整一個不說話,也沒吃東西。她從前是多麼開朗活潑的人,卻有了抑鬱。幸好自從她生病後,每個人都很關注她,注意她的情況,及時發現了她的抑鬱,沒有讓這個病惡化下去。
再比如,周明偉的追求。剛來時,周明偉來得很勤,方方面面都很周到,要不是餘悅曾經喜歡過樑健,或許她就站到周明偉那邊去了。而項瑾,雖然對他一直和顏瑞色,但至始至終,她從未鬆過口,哪怕是最難過的時候。
“她心裡是有你的。”餘悅看着樑健,輕聲而又沉重地說道。
樑健的心裡,不好受,沉甸甸的,像是綁了個石頭。
“我知道。”他嘶啞地說出三個字,餘悅嘆了一聲,道:“這一次,就一鼓作氣,把她帶回去。她是個要強的人,你得給她臺階,一個不夠,就多給幾個。她心裡有你,自然也不會太難爲你。”
“我知道了。”樑健道。
餘悅笑了一下,道:“明天你和項瑾帶着兩個孩子去那邊住,你爸就讓他先留在這邊。”樑健看了看她,很篤定的樣子,似乎是已經定好了。
餘悅又說:“你們一家四口單獨相處,有問題也好解決。俗話說,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女人嘛,再要強,也終究是個女人。”說完,她還朝樑健眨了眨眼。
樑健愣了一下,旋即就又明白了餘悅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猶豫,項瑾的性格他也是清楚的,他要是真硬着來,怕是兩人間的處境會更尷尬。
餘悅似乎看出了他的擔心,抿嘴笑了下,道:“她終究心裡還是有你的。當然,你也要把握好尺度。”
餘悅說完,又跟他扯了幾句家常,沒多久,項瑾表哥就來找她了。這護妻狂魔,看到餘悅和樑健坐一塊,心裡就泛酸。盯着樑健的目光,彷彿樑健是頭大色狼。
樑健和餘悅的事情也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這表哥能記這麼久的仇,也算是牛人。樑健心中無奈,餘悅卻是很享受他的這種緊張和醋意,笑吟吟地跟着走了。
留下樑健一人,想着項瑾的事情。
他在客廳裡坐了幾個小時,項瑾下來的時候,他還在發呆。她站在客廳門口,看着那個背影,神情複雜而悲傷。
她站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走過去。
他這一次能來,她心裡不是沒鬆動。她來這裡,爲了什麼?說白了,不就是爲了他能意識到家庭和她的重要性嗎?
只是,這段時間在這裡,她卻想明白了很多事。她改變了當初來的時候的一些想法。他們兩人之間婚姻之所以走到這個地步,他有錯,她也絕非那麼無辜。
當初,一時衝動,藉着周明偉氣他,是一時糊塗,卻也是給兩人間埋下了一些隔閡。雖然,樑健不提,可她心裡也知道,沒一個男人會不介意。她無路可退,又拉不下臉來,跟他解釋太多……如今想想,自己做的,又何嘗不幼稚。
不過,如今他來了,她卻真的沒那麼快想走。不是因爲還怪他,也不是因爲不再愛他。是因爲,她忽然意識到,女人終歸不能依附着男人而存在。她得有自己的事業,真正的事業,和他齊頭並進。
她想起那個名字,那個一想起就會覺得有些痛的名字。她之所以能在他心裡那麼重要,那麼揮之不去,那麼無法割捨,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不就是因爲當初她在他的身邊,支持着他,幫助着他。
她不需要成爲她,可她想讓自己比她更好,她不想再做他身後那個默默的女人,她想做一個能和他站在一起的女人。
人生,總是會有這樣的戲劇。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她卻已經有了不一樣的追求。她希望他能多陪陪他的時候,他沒時間。他終於有了時間,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可她又改變了想法。
樑健摸清項瑾的想法是在一個星期後。那天,他們終於坐了下來,認真地談了一次。樑健對她的想法,很是吃驚。可等他冷靜下來,卻也覺得沒那麼難以接受。
樑健問她:“那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項瑾想了下回答:“我爭取一年內將要修的課程全部修完。”
樑健吃驚,項瑾卻一臉的平靜,那是一種對自身自信的平靜。樑健沒去質疑她,他相信她有這樣的決心,至於結果,誰也說不準。樑健笑了笑,道:“好。”
“那你呢?”項瑾猶豫了一下,問。
樑健笑着回答:“我?你在哪裡,我就哪裡。”
項瑾先是皺了下眉,而後忽然笑了一下,道:“說話可要算數。”
樑健愣愣地看着她,忘了答話。他來這麼多天,她第一次對他笑,而且還是笑得這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