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彭書明這隻‘雞’,其他人雖然對樑健還是有那麼些輕視,但是在彙報工作這一點上,倒也不敢再動什麼心思了。彭書明的下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四萬字,兩天時間,那可不是好糊弄的,而且,彭書明那八項工作裡面有七項都是瞎編的,剩下的一項,平時也基本上都是別人幫他做的。
誰也不想當第二個彭書明,所以這會議還算是圓滿結束了。
走的時候,樑健叫住了伍兵,其他人都陸陸續續走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樑健看着伍兵問:“這處室裡面的人,你應該都比較瞭解吧?”
伍兵支吾着回答:“不算十分了解,我也是剛來這邊。”
“你之前是在哪裡的?”樑健問他。
“之前是在研究室那邊的,後來江局長接管這邊工作之後,把我調過來的,大概半年時間了。”伍兵回答。
樑健看了他一眼,他小心翼翼地模樣,顯然對樑健多了些怕的感覺。樑健覺得,也幸好是來得時間不長,不然多少也要被其他人身上的那股懶散的態度影響。
“半年時間也不短了,你說說吧。沒關係,就隨便說說,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樑健道。
伍兵看看他,顯然有些猶豫。過了好幾秒鐘,才慢慢地開口,將處室裡的人一個個都介紹了一遍。
處室裡的男人,除了那個彭書明之外,其餘幾個也就是一般普通人,不過家裡家庭都還可以,一個是家裡做生意的,另外一個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是高中老師,所以這兩個對權力沒那麼嚮往,都有些混日子的打算。至於那兩個女人,個個都有些來頭。其中一個,關明明,是局長甄東文的小姨子。另外一個,楊秀梅,據說是市裡一個領導的夫人,至於是哪位領導,他也不清楚。
另外兩位今天不在場的,一位副處長李啓東,一般人,一般家境。還有那位趙靜同志,也是位女同志,濱海那邊農村的,考公務員考到了這裡,不過最近跟李啓東的關係似乎不簡單。
最後這一點,伍兵支支吾吾好久,纔在樑健目光注視下說了出來。伍兵說,以前李啓東有公幹要出去,都會帶彭書明出去,或者帶另外那位家裡做生意的楊陽出去。但最近這幾個月,凡是出去,都會讓趙靜跟着一起去。
伍兵沒再往下說,但看他神情,應該還有很多的蛛絲馬跡。樑健也沒再問細節,這些就足夠了。
回到辦公室後,樑健坐下來的時候,就在想,這小小一個督查室,連他算上,都不滿十個人,竟然龍蛇混雜,江湖不小。一個局長小姨子,一個市裡領導夫人,還有一個有靠山的彭書明。沒想到,上天竟是這麼‘眷顧’他,竟然都給他湊到一起了。
樑健忍不住哼了一聲,他不信老唐將他安排到這裡之前,不知道這情況。他肯定是故意的。
那麼,他的用意是什麼?
樑健揣摩了一會,揣摩來揣摩去,只揣摩出一個意思,那就是老唐想磨練他。至於其他的,樑健看不懂。
不過,經過上次跟着老唐轉了那麼一圈後,尤其是老唐將唐明國的那根手指給掰斷的那一瞬間,樑健心中雖然生出許多的複雜情緒,但對老唐,卻在心底裡,多了一分複雜的崇拜感。
這種複雜崇拜感的滋生,他自己都不清楚。總之就是這麼產生了。
很快,一天的工作時間,就到了下班時間。樑健揉了揉看文件看的有些酸的眼睛,正準備起身給自己放鬆下,門篤篤地響了兩聲。
“進來。”樑健對着門口喊了一聲。
伍兵輕輕推開門,往裡面邁了一步就停下了,道:“樑處長,到下班時間了。”
“嗯。”樑健點點頭,然後站起來,顧自己活動有些酸的脖子肩膀。伍兵站在門口,有些彆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樑健轉過頭來,看到他還站在那裡,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市委書記了,伍兵也不是秘書。他來告訴他下班時間到了,是想告訴他,他們要下班了。只不過礙於自己處長的面子,他不走,他不好意思走。而之所以不好意思,應該是因爲早上那個會議,樑健殺了彭書明這隻‘雞’,有點嚇到他們了。
樑健並不是想將他們完全壓倒在腳下,只不過是想要給自己掙一點威懾力,所以沒必要將他們都推到對立面。如果真跟他們都成了敵人,雖然表面上是恭敬了,可背地裡說不定怎麼罵他,這樣的話,對工作也沒什麼好處,陽奉陰違,每個人做起來都會很順手的。
樑健明白過來後,立即就對伍兵說道:“你們先下班好了,我再坐會。”
伍兵猶豫了一下,道:“那我陪你。”
樑健看了他一眼,沒拒絕,也沒答應。
伍兵出去後沒一分鐘時間,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說話聲,一陣嘈雜後,立即就安靜了下來。樑健到門口看了一眼,只有伍兵坐在辦公桌後正在電腦上寫文件,其餘人都已經走了。
樑健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面繼續看文件,江河送來的這些文件,都是最近這段時間督查室的工作內容。樑健要是想早點熟悉督查室的工作,看熟這些文件,也算是一個方法。所以,樑健正在努力攻克這個任務。
很快,窗外天就黑了。這時候,手機響了。
樑健一看,是項瑾打來的,頓時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今天第一天上班,他爲了早點熟悉工作,就把回家吃飯這件事給忘了,於是忙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
走到外間,伍兵正在看新聞,聽到樑健出來,立即就將新聞關了,然後緊張地站起來,看着樑健。
樑健見他這麼緊張,就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走吧,下班。”
伍兵哦了一聲,忙收拾東西,關了電腦,跟着樑健出來,然後鎖了辦公室門,跟上等他的樑健,一起往電梯走。
到了電梯裡,樑健問他:“你住哪邊?”
伍兵回答:“我住在花園橋那邊。”
樑健雖然北京來過多次,接下去也會在北京定居,但對北京實際上真的不熟。花園橋這個名字,樑健聽在耳朵裡,根本不知道在哪裡。於是,便問:“離這裡遠嗎?”
伍兵回答:“大概一個小時左右。”
“那也挺遠的。”樑健說道。
伍兵回答:“還算好了,有些更遠,兩個小時的都有。”
樑健忽然意識到,伍兵這個時候回去,得要七點多了。樑健便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是因爲自己,才耽誤了下班時間。
於是,想了想,就對他說:“以後下班不用等我,只要工作完成了,到時候你就回去好了。”
伍兵看了看他,哦了一聲。
到了樓下,樑健自己去開車,伍兵則往大門走。樑健叫住了他:“你沒車?”
“有,沒開。坐地鐵不堵車。”伍兵回答。
“那我送你到地鐵站。”樑健道。
伍兵立即就說:“謝謝樑處長,地鐵站離這不遠,走過去就五分鐘時間。”
樑健也沒執意送他,看着他走出門,樑健纔去開自己的車。他車子開出來的時候,還看到他正穿過馬路去對面。
回到家中,項瑾他們已經吃過飯了。阿姨給他留了飯。樑健歉然地朝項瑾笑笑,道:“看文件看得忘了時間,不好意思。”
項瑾白了他一眼,道:“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
樑健更加的不好意思。
霓裳倒是直接,嘟着嘴怪樑健說話不算話,說好回來吃飯,遲遲不回來。樑健只好餓着肚子哄她,最後還是項瑾心疼他餓着肚子,將霓裳抱開了,他才得以空出手來吃飯。
剛吃好,老丈人就喊他了:“你到書房來,我們聊幾句。”
項部長退位後,經過這段時間,他似乎已經完成了一個從高位到閒人的轉變。跟樑健說話的口氣,也有了不同。
樑健跟他走進書房,坐下後,他問樑健:“今天第一天上班怎麼樣?還習慣嗎?”
樑健笑着回答:“還好。”說完,想了下,又道:“就是少個人泡茶,自己泡的茶有些喝不慣。”
老丈人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完,他忽然神色嚴肅起來。他一嚴肅,樑健也立即嚴肅起來。
他道:“你父親把你安排到環保局當個督查處的處長是什麼用意,你清楚嗎?”
樑健一邊搖頭一邊琢磨着老丈人這話的意思,他是明白老唐的用意呢,還是不明白呢。琢磨了一會,樑健覺得他很可能和自己一樣,也不太明白老唐這用意。
果然,項部長說:“不瞞你說,你從美國回來前,我跟你父親見過面。當時,我跟他聊過你回北京之後的工作問題,原本是說好要讓你去紀委的。那邊我也有個熟人,能帶帶你。沒想到,你父親還是臨時變卦了。”
這話,透着一絲對老唐的不滿意。樑健如今和項瑾重歸於好,唐家和項家之間,今後必然是一體化的,既如此,那麼這絲不滿意,樑健得想辦法給消除掉,儘管他也想不太明白老唐的用意是什麼。
不過,不明白不代表不能幫老唐說話。樑健立即就對項部長說道:“老唐也跟我說了,他原本是打算安排我去紀委的。不過,去之前,出了點事。我之前掛職單位的領導出了意外,老唐可能是擔心我在這個時候去紀委,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所以就安排我去了環保局。正好我對環保這塊的工作也一直十分感興趣。”
“你去環保局纔會引起猜疑。你原本是市委書記,正兒八經的正廳級幹部,現在去那邊當個小處長,一下子連降兩級,這不明白的人,還以爲那位領導的意外是你的責任呢!”老丈人言辭有些激烈,透着很大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