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健心頭一愣,畢部長竟然會如此直接的給自己打了電話過來。看來,畢部長認爲問題很嚴重。到底是誰舉報了自己,又舉報了自己什麼呢?樑健是心中帶着疑惑,駕車向畢部長駐地去的。到了畢部長辦公室,先是在窗子下面的一張小桌上,擺放着一壺茶,兩個白瓷杯子。在一個座位前還有一張白紙。
“樑健同志,你來得挺快呀!”畢華部長笑着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走向窗子下面的那張桌子。樑健從畢部長的表情上,看不出問題嚴重的跡象。樑健的心情就放鬆了下來。他跟在畢部長的身後,走到了小桌子前坐下。畢部長也已經坐了下來,並給自己和樑健的杯子中都斟上了茶:“來,嘗一嘗。”
樑健喝了一口,平時他對茶的好壞,還是非常敏感。但是,今天他卻喝不出味道來。畢部長問:“你感覺這茶怎麼樣?”樑健苦笑:“畢部長,今天這茶的味道,我都品不出來。”畢華笑道:“是不是心虛,都影響味覺了。”樑健:“不是心虛,是好奇。”畢華:“好奇害死貓啊!”樑健卻道:“畢部長,您這是爲難人啊,既說我有舉報件,又不讓我好奇,這怎麼搞啊?”
因爲與畢華之間的良好關係,所以儘管畢華官居常務副部長,但樑健與他的話語之中,還是帶着玩笑。在整個華京能夠跟畢華開玩笑的人,沒有幾個。別人跟他開玩笑,畢華一般也不會接受。況且,別人也不敢。
但樑健卻是一個例外。畢華說:“這就是定力啊,不論別人對你說了什麼,仍舊踏着不變的步子、保持了穩固的心性,這纔是可堪大用啊!”
可堪大用!這是什麼意思?畢華難道是話裡有話?但是,樑健又體味着“不論別人對你說了什麼,仍舊踏着不變的步子、保持了穩固的心性”這句話,就緩緩地舒出了一口氣,不去多想,淡然地問道:“畢部長,您在電話中說,有人反映了我什麼問題,需要我說明情況?”
畢華看了一眼樑健,將自己面前一張折起的白紙,朝樑健這邊推了一推:“你自己先看一看吧。”樑健也朝畢華看了一眼,拆開了那張白紙,仔細地看了一遍,上面反映的還真是自己的情況。看完之後,樑健重新將白紙折起,推到了畢部長那邊,然後問道:“畢部長,我現在可以說明情況嗎?”
畢部長一笑道:“不用說明了。”樑健愕然:“爲什麼?上面不是涉及到我私產的問題嗎?而且,您在電話之中不也說了,要讓我來說明情況嗎?”畢部長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給樑健又倒了一杯茶。畢華如此客氣,讓樑健不好意思,他接過了畢部長手中的茶壺,給他也續上。
畢部長喝了一口樑健給倒的茶,在椅背中一靠,笑着道:“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的確是打算讓你來說明情況的。但是,這封匿名信,在寄給我們的同時,也寄給了紀委。沒有想到,紀委的書記,很是重要,說你是重要幹部,批示要進行深入瞭解情況。紀委就聯合公安、央行等職能部門,把你的情況查了一個遍。舉報信上,關於你在海外有財產和帳戶等情況都不屬實,你的個人帳戶上,錢倒是不少,但來源正當。紀委方面是在十來分鐘前,打了電話過來,說你沒有問題。所以,在八分鐘前,我泡了這壺茶。因爲,我們可以輕鬆地喝茶了。”
樑健能夠清晰地聽出來,畢華原本說要讓自己來說明情況並非是假。同時,也能聽出來,畢華其實也是在爲自己擔心。直到紀委給他打了電話,畢華才徹底放心了下來,所以等樑健進來之時,纔會看到小桌子上的這壺茶。如果樑健真有問題,他肯定不會請他喝茶。
樑健又想,紀委爲什麼會將調查結果告訴組織部呢?按理說,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這個流程啊。難道是八室主任洪子文?洪子文如果直接告訴樑健,那就不符合紀律規定了,但是通報給了組織部,卻是爲幹部澄清了事實。這就講得通了。樑健儘管自己是爲心無愧,但是畢華的關切,洪子文的幫助,樑健卻是感懷在心。
爲此,樑健又給畢華倒了茶,說:“畢部長,我以茶代酒,感謝您和紀委的領導。”畢華笑着道:“你要感謝的是你自己。正因爲你不貪,所以不會留下劣跡;因爲你懷着敬畏,所以不會授人以柄。否則,我們再是努力也無用,紙是包不住火的。”樑健道:“我會一直保持下去。”
畢華此刻,忽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樑健,我上次說,你有半年時間來推進中西部崛起,讓上面看到你的政績,然後可能要到我國中西部去挑重擔。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上面似乎已經非常看重你,恐怕先要讓你把江中的一個重擔給挑起來。”
“江中的一個重擔”?不是“江中的重擔”。樑健細細品味着,這其中還是存在區別的。畢華何等嚴謹,不可能隨便說的。樑健就問:“那北川書記呢?”畢華輕輕搖了搖頭:“組織上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可難堪重用啊。上面看得很清楚。”
這兩句話,讓樑健一下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上面看得這麼清楚?那麼接下去,自己是要出任江中省長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戚明又將如何呢?當然,這些已經涉及高度機密,如果問,就是爲難畢部長了。只聽畢華再次說:“樑健,這不等於說,你就是十全十美的。擔任更高的領導,畢將對你提出更高的要求。在把控全局上,在識人用人上,在應對複雜問題上,都必須全面系統提升才行。”
樑健說了一句平淡無奇的話“我一定加強學習,磨礪自己。”這句話乍一聽就是一句官話,甚至就是一句廢話。但是,畢華卻聽得很開心。到達一定層面之後,如果再說一些太具體的話,就是格局不夠了。
樑健看,該說的話也說,該喝的茶也喝了,他也不久留,就說:“畢部長,我這就告辭了,趕回江中去,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畢部長也不留樑健,站起來送樑健。
到了外面,樑健有種沉重的感覺。他甚至想,這個事情還沒成,畢部長爲何要提早向自己透露呢?這會讓自己惴惴不安,這就如一個人知道一件好事要來,卻又擔心這件好事會出問題一樣。患得患失!這就是患得患失!樑健搖了搖腦袋,開着車,打開了廣播,裡面正在唱着一首好聽的歌曲。
等到這首歌播放完了,樑健那種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消失了。不管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麼,都要一往無前,一往無前,該做什麼做什麼!當天,樑健告別了家人,回到了江中。然後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接下去的幾天,戚明都在等待那些反映樑健問題的信函,能夠發生作用。但是,華京久久的沒有反映,這讓戚明很有些失望,他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思考着接下去總該做些什麼。這時候,秘書湯東明拿着一個會議通知進來了,報告道:“戚省長,巡視工作進點會議要召開了。省委、省紀委需要我們省政府方面也去一位領導,您看,讓哪一位領導去呢?是讓樑省長嗎?”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讓樑健去了!”戚明心情本身就很差,湯東明的問題又讓他不爽,就衝湯東明爆發了。湯東明被戚明的忽然發飈嚇了一跳,“對不起,戚省長,我沒有聽到,我只是建議一下。”戚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火發得有點大,就說:“我自己去,我要去強調幾個問題。”
“是。”湯東明不敢再多說,趕緊退了出去。今天戚明的突然發火,給了湯東明很大的心理影響。這說明,戚明的心態也一點點在惡化。湯東明原本就已經想要離開戚明瞭,這一次之後,更加堅定了這一想法。
樑健將寧州市委書記曲魏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跟他商量寧州房地產這塊工作。上次,他們在討論中,已經提出了產業大轉移的理念。將一些污染環境和氣、水排放長期超標的企業搬出寧州市區。
這雖然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是,真要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什麼樣的企業可以被列入搬遷範圍,什麼樣的企業又不能列入?這是很難界定的。搞不好,容易引起這些企業的抗議。一個企業抗議,還好說,如果所有涉及的企業都抗議,那就麻煩了。
人家說不定還會說,省政府在藉機打擊民營經濟!江中是民營經濟大省,華京方面也多次強調,江中要把民營企業這塊工作抓好,爭取做出更大的貢獻。所以,那些負面影響,是江中省無法承擔的,也是不應該承擔的。
兩人商量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商量出一個所以然來。這時,省委組織部長王永梅的電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