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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會後,樑健後面跟着的幹警,忽然說話:“樑主席,我們好像走得比較遠了。”
樑健停下腳步,周圍都是一片黑暗,這繞來繞去的,方向感早已丟失。樑健沒說話,繼續喊:“你在哪裡?”
聲音停下,卻沒聽到迴音。樑健有些急了,又喊了一聲,依然還是沒人回答。身後的幹警也跟着喊了幾聲,同樣沒有迴應。
幹警猶豫着說:“樑主席,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樑健心裡也起了些猶豫。正在這時,忽然前面不遠處,嘭地一聲,竄起一道足有一人多高的火焰,一下子就把一家衣服店給吞沒了。正在這時,剛纔沒了聲音的那對母女,此刻又起了尖叫聲。
這一回,樑健聽真切了,聲音就在起火地方的附近。樑健立即衝了過去,後面的幹警一邊大喊着危險,一邊卻也跟了上來。
這樓裡的空氣早就已經在樓下大火的烘烤下變得十分的乾燥,甚至炎熱。這裡的衣服布料在這乾燥空氣裡,變得更加易燃。樑健還沒靠近,火已經蔓延到了旁邊兩家店鋪,並且還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四周發展。
熱浪撲面而來,彷彿要將人烤焦。樑健終於看到了那一對母女。他們躲在一處角落中,神情驚惶。看到樑健的手電筒光的時候,原本絕望的眼睛裡,瞬間有了光明。
她們立即衝了過來。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會充滿力量的。那種速度,樑健覺得劉翔估計也比不上。
“快走。火要燒過來了。”幹警一邊說着,一邊一把背起那個已經有些昏沉的女孩子。樑健扶住那個女人,舉着手電照着路,開始憑着感覺往外走。
走了一段,樑健覺得應該走到出口了。可是,卻沒看到。他們迷路了。樑健問女人:“你知道該怎麼走嗎?”
女人疲倦地搖了搖頭。乾燥炎熱的空氣,讓女人和那個女孩子都開始有些脫水。樑健和幹警因爲在這裡面的時間沒有他們長,所以還好些,但也很口渴。汗水沾溼了他們的衣服,空氣裡的濃煙,已經開始讓他們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正在這時,整幢大樓都好像顫抖了起來,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然後是嘣地一聲巨響。樑健只覺得,整個世界在這一聲巨響之後,都安靜了下來。他的身體也失去了控制,隨着大樓的震動,摔倒在地,滾到一旁,手電不知滾到了哪裡去了。
好久之後,耳朵裡纔有嗡嗡的聲音漸漸出現,然後放大,最後漸漸清晰,是他身旁的女人在喊自己的女兒。女兒的名字,叫小婷。
樑健想到了霓裳,想到了項瑾。很奇怪,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樑東方夫婦,唐國和夫婦,他的老丈人項部長,還有張省長,甚至他都想到了高成漢,卻一直沒想起胡小英。這一點,他在後來離開這座大樓後,看到胡小英時,想起來後,一直都沒想明白。他一直認爲自己是愛胡小英的,可在這一刻,當生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時候,他卻沒想到她。他甚至想到了許多與他關係不是很深刻的人,卻竟然沒有想到胡小英。
“樑主席!樑主席!你在哪裡?”黑暗中,傳來那個幹警的聲音,樑健回過神,忙回喊:“我在這裡。”
樑健拉住旁邊已經驚惶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的女人,跟幹警靠到了一起。樑健問幹警:“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幹警回答:“我沒有。不過……”幹警沒說下去,但樑健知道,幹警想說的是什麼。小女孩估計是在剛纔的爆炸中,震暈過去了。
“小婷?小婷,你怎麼樣?”女人焦急地想從幹警手裡接過小女孩,被樑健攔住。樑健安慰:“她沒事,就是暈過去了。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不然等待會火燒過來,就來不及了!”
女人這才暫時不去擔心她的孩子,樑健扶着她。剛纔的爆炸過後,女人的體力更加不支了,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幾乎都在樑健身上。樑健身上就有傷,加上剛纔這一震,此刻五臟六腑都在疼。但他,卻只能咬牙忍住。
這樣,走了沒多遠,樑健他們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亮光。還有幾束手電筒的光芒,在四處搜尋着他們的蹤跡。
“我們在這裡!”幹警大聲喊道。對面的人聽到了,手電光快速搖動着,朝着他們靠近。大概還有十來米遠的時候,忽然斜裡冒出一道光火,同時啪地一聲,一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橫着倒了下來,帶着大火,橫亙在樑健和出口之間。
“樑主席,你們沒事吧?”大火對面,依稀還能看到幾個模糊身影,卻像是隔了永恆那麼遠。女人失控地哭了起來。樑健心裡不由也生出了些煩躁。
“別哭,沒事的。我們能出去的。”幹警乾澀着聲音安慰女人,可說出來的話,卻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樑健深吸了一口氣,可吸入的空氣都是混滿了灰塵的濃煙,嗆得不行。樑健喘過氣後,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堅定的說:“別放棄,消防隊員很快就會來的。”
這一會的時間,他們身前的火焰已經蔓延到了兩邊的店鋪上,周圍已是火光一片。這邊已經呆不住了。樑健他們只好轉移,樑健提議:“我們往上走吧。”
幹警不贊成:“剛纔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去通知消防員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來救我們的。”
樑健卻沒這麼樂觀。這裡的大火這麼久了,旁邊的消防中隊,卻只來了兩輛消防車。就算後續有車趕過來,這個時間路上的交通情況,也是堪憂的。而且,他剛纔在下面就看過來,雲梯車根本就沒來,想要將水管通到五樓,有點夠嗆。
樑健沒把這些話說出來,免得喪氣。他只是說,現在這裡的空氣再待下去,人會受不了的。就算他和幹警兩個人都承受,女人和孩子也承受不了。
幹警被說服了。四人摸索着,歷經了好幾次驚嚇,終於到了通上六樓的安全通道——樓梯。
安全通道的門關着,樑健一打開,一股濃煙撲面而來,樑健被嗆得差點就背過去。樑健捂住口鼻,扶着女人進了安全通道。通道里,空氣比剛纔的大樓裡還要乾燥炎熱。上了六樓,六樓的門,卻打不開,被鎖了。樑健煩躁憤怒地踢了幾腳後,問:“爲什麼安全通道的門會鎖着?”
女人原本已經昏昏欲睡,被樑健大聲一問,清醒了一些,含糊說道:“六樓被大樓管理租給了一個公司,爲了安全起見,他們公司就把這門給鎖了。一直就沒開過。”
“那這裡面的人呢?”樑健一邊說着,一邊透過門上原本是裝玻璃的地方往裡面看,玻璃已經在兩次爆炸中,碎了。
公司裡一片黑。樑健喊了一聲:“有人嗎?”
空蕩蕩的,還飄出些迴音。這時,女人又說話:“這裡平時都沒人的。”
樑健不免想,這什麼公司,工作日竟然都沒人。不過,沒人也好。樑健四人只要再往上走。七樓的安全門,是開着的。
還沒進去,就看到不少手電筒的光。
門一開,就有人鬧哄哄地涌了過來:“有人來了!是消防員嗎?是來就我們的嗎?”
七嘴八舌間,樑健四人就被一羣人給圍上了。當衆人看清他們也不過是被困在這樓裡的“難民”之後,又喪氣地回到了各自原先的位置。
樑健扶着女人找位置坐下,幹警將女孩子放平後,然後想辦法將她弄醒。這種狀態下,一直昏迷,極有可能會醒不過來。樑健問旁邊的人:“這裡誰有水嗎?”
沒人說話,半響後,有人遞了一瓶水過來,說:“喝過的,要嗎?”
樑健接過,說謝謝。這個時候,也沒這麼多講究了。他遞給了幹警,讓幹警餵給女孩子喝。
樑健在大家身旁坐了下來,想,接下去該怎麼辦?等着消防人員來救嗎?
正在他想着的時候,第三次爆炸發生了。這一次的震動和響聲,比之前更加激烈。天花板上的牆粉,水泥整塊整塊地往下掉。有人躲閃不及,被砸到了,頓時哎呦着,躺到了地上,鮮血淋漓。
“完了,這樓要榻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頓時人心惶惶,有些人衝着就往一處跑。“你們去哪裡?”樑健大聲喊。
有人回:“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跳下去搏一把。”
他們想跳樓。樑健心裡一顫,忙伸手拉住,身旁同樣跟着去的那個人,正是剛纔遞水給他的男人。
樑健大喊:“別跳。跳下去,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這樓不會榻的!”話音剛落,已經有一人已經繞過了那一排很大的鐵櫃,拿起旁邊放着的辦公椅,就往旁邊的玻璃上砸去。這牆上的玻璃,都是半鋼化玻璃,牢固度很好。一椅子上去,只聽見咣地一聲,玻璃卻沒碎。樑健趁着這機會,趕了上去,攔住了他們。他喊:“這裡可是七樓,跳下去,你們還能活?”
掄椅子砸玻璃的男人,歇斯底里地想推開樑健,樑健不動。他喊:“在這裡等着也是死,還不如死得痛快點!”
“火還沒燒上來,你怎麼知道就會死?”樑健反問,“就算燒了上來,也還可以再往上跑。只要還活着,就有希望。你這一跳下去,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看你年紀,你應該有孩子了吧!你想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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