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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純要高升到市裡去工作的流言,有如被寒風颳起的落葉,在望城縣城裡滿城飛舞了。
趙子銘的早餐攤點上,福慶街的幾個老經營戶們也是議論紛紛。
這個用胳膊肘拱了一下那一個,說:“哎,老哥,聽說了沒有,溫縣長要調到省城去了。”
那一個漫不經心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席書記都去了省城,溫縣長還不早晚要升到市裡去的。”
這個擡頭看看趙子銘,猥瑣地笑道:“是啊,我還聽說,溫縣長的女朋友是市裡的漂亮女警察,他呀,魂早就被勾走了。”
那個還是關心自己的事:“物流園纔剛剛有了起色,唉,這下怕是又要衰敗了。”
這個也是長嘆一聲:“難說啊,唉。”
呼嚕呼嚕吃了一會兒,這個又問:“好像說,溫縣長只是去學習,還要回來的吧?”
那個把碗一推,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說道:“誰知道呢?市裡多好啊,縣裡哪有發展前途呢?”
“算了,算了,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誰愛走誰走吧,我們小老百姓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個幾口也吃完了,喊了一嗓子:“結賬。”
“嘖嘖……”
“嘿嘿……”
“哼哼……”
上上下下,說什麼的都有,反正立場不同,心態各異。
這兩天電話不斷,都是各部委的頭頭要設宴送行的。(!.贏q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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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純心情複雜,一概婉言拒絕了。
本來都已經解釋不清了,溫純只能哼哼哈哈地應付,說接到通知比較匆忙,這兩天要安排交接工作,抽不出空來。
有的就開玩笑說,溫縣長,那以後到了市裡再找你喝酒啊。
一直等到下午,也沒接到要交接工作的通知,溫純等不下去了,便主動給郭詠打了個電話,想把誤會消除一下。
可郭詠正在紅杏鎮檢查春耕準備情況,和鎮黨委書記蘇暢在田間地頭巡視呢,紅杏鎮是望城縣最偏遠的鎮,晚上肯定回不來,電話裡又嘈雜得很,風颳得呼呼的響,通話質量也不好。
這時候,蘇暢把電話搶過去了,嘻嘻哈哈埋怨:“溫縣長,你這也太突然了吧,拍馬屁的機會也不給老蘇一個。”
溫純便笑着說:“老蘇,我也是昨天下午才接到的通知,再說了,三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候我把屁股送到紅杏鎮去,你想怎麼拍就怎麼拍吧。”
蘇暢哈哈大笑:“溫縣長,等你黨校鍍完了金,想拍你馬屁的人恐怕從縣裡排到了市裡,我這玩泥巴的手怕是不上檔次啊。”
溫純罵道:“老蘇,你個,說這種風涼話,是不是巴不得我走了,好給你騰位子啊。”
蘇暢捱了罵,也不氣惱,說:“你看,你看,說到痛處了吧,急眼了吧,算了,我不跟你磨嘰了,看郭縣長還有什麼話要說?”
郭詠接過電話,說:“小溫,反正明天晚上要設宴送行,有話見面再說吧。”
過了一晚上,郭詠已然沒有昨天的氣惱,但對於溫純的說走就走,仍舊不能釋懷。
郭詠也有他自己的考慮,溫純與秦方明之間好像有點扯不清楚,這種時候,私底下的來往,能迴避儘量迴避,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設宴送行,要說都是些酒話,正經話是說不成的。
秦方明的一番好意,溫純不好拂了面子,否則,更要被誤會爲要高升了,拿架子呢。
歡送宴會是週六的晚上,氣氛看上去十分的熱烈,但參加歡送的郭詠等人情緒並不高漲。
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擠出了笑容,也說了些恭喜祝賀的客套話,但交談中都小心地迴避着容易引起不愉快的話題,甚至小到一個詞彙,也都格外留意,生怕攪了會場上刻意製造出來的歡快情緒和熱烈氣氛。
作爲縣委書記,任何場合下,秦方明都是要講幾句的。
雖然是爲溫純送行,但主角還應該是一把手。
秦方明的講話極莊重,卻充滿了親切和幽默。
他首先代表縣領導班子對溫純上任以來的工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褒揚的話說了一大堆,把溫純所作的點點滴滴,幾乎都試圖描述成豐功偉績,如此高度的評價,溫純記得以前只有在某個老領導的追悼會上才聽到過。
秦方明說完了,溫純迫不得已說了幾句客套話,留意了一下衆人的神情,心裡像有幾千只螞蟻在爬,真不是個滋味。
郭詠和胡長庚嘀嘀咕咕,看似頻頻舉杯,杯子裡的酒卻沒見下去多少,留心的人看得出來是在敷衍。
甘欣的眼裡真有了些許淚花,于飛則悶着頭一個勁兒地喝酒。
顧新明和孫少鋒極力想活躍一下氣氛,卻說出的話,聽上去怎麼都有點像是幸災樂禍。
只有胡文麗不太識相,吵吵鬧鬧地喝多了,拉拉扯扯不住地要和溫純乾杯。
喬萬鵬和溫純不是太熟,只象徵性地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
最後,秦方明熱情洋溢地說:希望溫純到了黨校以後,好好學習……本來要說“天天向上”的,話到嘴邊他趕緊打住了……將來進步了,可不要忘了一起共過事的同志們,更不能忘了家鄉望城縣啊。
秦方明的話說得越多,溫純越覺得不是個滋味。
秦方明講完話之後,還讓顧新明拿出一樣紀念品莊重地交到溫純的手上。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漂亮的真皮公文包,而且是國外名牌產品。
溫純心頭不爽,不肯接。
秦方明把包硬塞到了溫純手上,笑呵呵地解釋說:“溫副縣長到黨校去學習,要和各市縣區的幹部同堂聽課,必須要有一個氣派點的公文包才行,否則,人家要笑我們望城縣的幹部太寒酸了。”
溫純暗暗地想:黨校脫產學習也就三個月,又不是不回來了,還開什麼歡送會,還送什麼紀念品,不知情的幹部羣衆還以爲,我真要調離了望城縣似的。
可秦方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溫純要是再多解釋,就頗有點得了便宜賣乖的意味了。
心裡彆扭歸彆扭,但去黨校脫產學習三個月,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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