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朵是學醫的,也在國外進修過,雖然專業不是心腦血管方面,但畢竟和黃亞維在一起一年了,對於這個病還有點印象,她說:“老黃在德國,好像還真研究和治療過這種少見的心臟病,不然醫科大也不會不惜代價從省人民醫院手裡把他挖了過去。”
真是太好了,楚天舒差點兒叫出聲來,樂滋滋地說:“麻煩你給老黃打個電話可以不,我準備這就去找他。”
白雲朵說:“你稍等,他在實驗室裡忙起來,我也不敢打擾他。”
楚天舒想了想,說:“要不這樣,今晚上我做東,請你們一家三口吃飯。”
白雲朵遲疑道:“嗯,亞維不太喜歡國內的飯局,還是上家裡來吧,你好久沒吃我做的飯菜了。”
楚天舒感覺有點彆扭,就說:“以後有的是機會吃你做的飯菜,這次我有事要求助於老黃,必須好好請一請他。”
聽楚天舒說得如此鄭重其事,白雲朵不再堅持,爽快地應允下來,說:“那就聽你的吧,回頭我和亞維聯繫。”
“嗯,好,我先去安排。”楚天舒自作主動把事定下來了,掛了電話,就在醫科大學附近找了一家五星級酒店,訂好包廂,通過短信把地址和房號發給了白雲朵。
直到下午,白雲朵纔給楚天舒回了短信,約定下班後她開車去接黃亞維,然後直接去酒店。
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楚天舒就趕到了酒店,招呼服務員點菜要酒。
服務員剛出包廂,白雲朵和黃亞維就走了進來,手裡還抱着白舒。
楚天舒過去,看了看白舒,上前與黃亞維握手。
黃亞維在醫科大附屬醫院乾得很舒心,成天帶着一羣學生搞研究,忙的不亦樂乎,大概是獲得了學生們太多的尊重,看上去比在機場的時候更有學者風度了。
楚天舒想想世界真奇妙,本來當初自己還想託關係幫他們解決後顧之憂,沒想到這會兒反過來要借他的力爲自己排憂解難。
寒暄之際,服務員開始上菜,山珍海味上了一桌子。
黃亞維搖頭道:“老楚,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才三個人,哪裡吃得了好多。”
楚天舒說:“好不容易請動了黃教授,總得稍微客氣點兒吧。”
黃亞維說:“不是稍微客氣,是太過奢侈浪費了。”
楚天舒笑道:“政府提倡消費拉動發展,奢侈浪費也和你們歸國效力一樣,是愛國的一種表現,不然,國家經濟怎麼拉動得了。”
黃亞維反駁道:“人家歐洲人,吃飯很節儉,也不知道他們的經濟是怎麼拉動上去的。”
這已經有點擡槓的味道了。
白雲朵忙扯黃亞維的衣角,一邊對楚天舒說:“老楚,亞維出國有些年頭了,在國外被老外們薰陶久了,遇事都是這麼個認真勁兒。”
楚天舒說:“認真點兒好啊,醫療事業來不得半點兒虛假,不然,老黃也不能成爲黃教授哇。”
黃亞維擺擺手,糾正說:“副教授,副教授。”
楚天舒笑笑,舉起酒杯敬黃亞維酒,然後順便問起他的專業來,還說了吳旭的病情症狀。
黃亞維眼睛瞪得老大,說:“老楚,你學工科的,也懂這麼複雜的醫學術語,我搞的就是這個專業,如今省內還只有我能看這個病,全國也沒幾個醫生有這方面的臨牀經驗。”
這不正是對路嗎,看來這頓飯沒有白請,也請得非常是時候。
楚天舒坦白說道:“有位領導夫人就是得的這個病,已住進了省人民醫院,上了幾次手術檯,還沒脫離危險。”
搞專業的人眼裡只有自己的專業,病是生在領導夫人身上還是生在農民老婆身上,沒有任何的區別,黃亞維沒問是什麼領導,只說:“怎麼不送醫科大附屬醫院呢,人民醫院可沒這方面的技術力量,哪裡治得了。”
楚天舒解釋說:“住院前人家也不知道是什麼病,以爲堂堂省人民醫院什麼病都不在話下,哪會有對付不了的病。”
“人民醫院有什麼了不起的,有道是,術業有專攻,並不是醫院的名氣大,就能對付所有的疑難雜症,讓他們把病人轉到醫科大附醫來吧。”黃亞維說着,又搖起頭來,說:“這恐怕不行,人民醫院與醫科大附醫是最強勁的競爭對手,他們寧肯讓病人死在自己醫院裡,也不會同意轉院到醫科大附醫來的,這不等於是砸他們的牌子嗎。”
見黃亞維說得憤憤然,白雲朵在一旁說:“老楚,你可能不知道,當初亞維跟我來臨江,曾經去過省人民醫院,可是他們高傲得很,給的待遇一般般不說,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亞維氣不過,才選擇了醫科大。”
黃亞維又忙着糾正說:“待遇只是一個方面,是人民醫院自視過高,自以爲是省裡最大的醫院,不愁沒人爭着去,纔不太把人放在眼裡,還有,我這個年紀,在省人民醫院論資排輩,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評上副教授,最最可氣的是,他們不肯幫雲朵調關係,這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白雲朵補充說:“醫科大附醫則不同,從校領導到附醫院長都非常重視和尊重科研人員,專門給亞維安排設施先進的實驗室,配備能幹得力的助手,經費、職稱更不用說,絕對優先解決,而且,還費了很大的勁兒,把我的關係調進了醫科大。”
黃亞維賭氣一般滴說:“能發揮專長的醫科大我不去,非要去名氣大的省人民醫院,我不是腦子有問題嗎。”
怪不得省人民醫院隻字不提醫科大附屬醫院,卻建議南書記送夫人到國外去治療,原來是同行相互嫉妒,兩個醫院在暗暗較勁,吳旭又不肯出國,莫非真要像黃亞維所說,只能死在人民醫院的病牀上。
楚天舒說:“病人已危在旦夕,恐怕只有黃教授能救她一命了。”
醫術者,仁術也。
黃亞維當然也想救吳旭一命,說:“可病人怎麼纔到得我的手上呢。”
“老黃,救人要緊。”楚天舒眼巴巴地看着黃亞維,說:“要不,你去人民醫院幫忙把手術做了吧。”
“不去。”黃亞維一點面子也不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放下筷子,站起來,黑着臉說:“雲朵,如果老楚要是這麼個打算,那這頓飯你去買單。”
白雲朵斜他一眼,嗔道:“亞維,老楚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你坐下,有話好好說。”
黃亞維果然聽話地坐下來了,但是,卻再也沒有拿起筷子的意思。
楚天舒呵呵一笑,問道:“那你什麼想法呢。”
黃亞維不屑一顧,默不作聲。
楚天舒略顯尷尬,又說:“老黃,你是醫生,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黃亞維擡了擡頭,低聲說:“病人又不是在我的病牀上,我怎麼救。”
白雲朵看看楚天舒,又看看黃亞維,柔聲問道:“亞維,這種稀少的病例在國內不多見,你就願意白白地錯過了。”
這一句話,像一個石頭,砸在了黃亞維的心坎上。
黃亞維沉吟片刻,說:“老楚,救人可以,我有兩個要求。”
楚天舒見有了轉機,忙說:“請講。”
黃亞維說:“一,病人必須轉到醫科大附醫來。”
“這個我來辦,應該沒問題。”楚天舒想,人命關天,何況是南書記夫人的命,只要把話挑明瞭,省人民醫院不敢不從命,楚天舒答應下來,又問:“二呢。”
黃亞維說:“二,省人民醫院的院長親自送過來。”
這麼個要求,豈不是要當衆打臉的節奏嗎,楚天舒一驚,真沒想到,看似溫文爾雅的學者黃亞維,發泄起怨氣來,竟然下得如此的狠手。
對於這個要求,楚天舒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聽葉慶平說過,省人民醫院的方院長也是很高傲的一個人,他要是爲了老臉抗命不尊,這事豈不是僵住了。
“這個……我想想辦法吧。”楚天舒不能不答應,也不敢把話說死。
白雲朵見楚天舒很爲難,便說:“亞維,這麼做不太合適吧,萬一……你也沒治好呢。”
“人命關天的事,沒有萬一。”看來,涉及到專業上的問題,黃亞維是敢不聽白雲朵的,他堅決地說:“雲朵,你想想,我就是不這麼做,萬一治不好,你以爲他們會放過我嗎。”
這倒也是,把病人從省人民醫院轉到醫科大附醫,已經是在打方院長的臉了,既然已經打過了左臉,又何必在乎再打一回右臉呢。
黃亞維這是一不做二不休哇,楚天舒由此也得出個結論,有學問的人得罪不起,他們看似柔弱,可一旦打起臉來比那些看似兇狠的人更不客氣。
萬一治不好,省人民醫院不會放過黃亞維,南書記能放過自己嗎,楚天舒不敢往壞了想,他認爲,黃亞維作爲一名嚴謹的醫學專家,沒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吳旭的病,也不會如此的口出狂言。
想到這,楚天舒也不再猶豫了,說:“行,就按老黃說的辦。”